庄园里建筑是日式风格,门外的长廊地板离地面有一段距离,所以季澜歪着身子摔下去的时候直接磕伤了脑袋。
杜戚开车连夜送他们去的医院,几十公里的山路,杜戚一路将油门踩到底,脸上的夜用面膜都是到了医院才想起来摘掉。
好在季澜伤得不算严重,脑部没有显示出什么大问题,只是后脑偏右的位置有一处不大不小的皮肉伤,为了上药处理方便,大夫不得不剃秃了他伤口周围的头发。
唯一棘手的事情就是季澜一直没醒,他摔到之后靠在靳寒怀里昏迷了一路,等在急诊处理妥当之后又连夜发起了高烧。
高烧有两部分原因,情事的体力透支是一回事,精神上受到的刺激又是另一回事,可他身上那些吻痕和指印都太显眼了,因此几乎所有人都把罪责记在了靳寒的头上。
不过也没人敢在靳寒面前指责太多,主治的大夫算是个胆子大的,但他最多敢扯着靳寒念叨两句,其余的话只能全部转告黎叔。
季澜在医院输了两天的液,手背青紫一片,从小臂到手肘都凉得厉害,即使用热水袋和暖宝宝去捂也没有多大效果。
他天生血管细,发起烧来就更是如此,药液刺激血管,季澜虽然没有清醒,但时不时的就会疼得乱动,靳寒心疼得皱了几天眉头,但又无济于事。
季澜高烧反复,纠到根上一不是病毒感染二不是受寒受凉,精神上的刺激是最严重的原因,他在第三天抱着季澜回家,并让大夫改成上门问诊,说来可能也是家里的环境比医院好太多,季澜回到主卧的床上就明显放松了许多,同样剂量同样品种的药扎下去,不到傍午季澜就慢慢退了烧。
家中万事都有黎叔帮手,照理来说靳寒不用跟着操心,他一个缺乏生活常识的老男人,把他扔在林子里他大可以有一套野外求生的好手段,可在正常人的居家生活上,尤其是照顾病人这种以耐心和经验为重点的细致项目上,他完全就是个累赘。
靳寒帮忙就属于典型的越帮越乱,事关季澜的身体状况,黎叔难得板着脸让他不要插手帮倒忙,只让他时时刻刻守在季澜床边,只要能把季澜守好就算万事大吉。
靳寒又是几天没合眼,好在他常年失眠,熬夜熬得习惯,即使眼下浮现出明显的青黑,人也还是清醒的。
季澜醒时已经是第四天的午后了,外头的阳光照进室内,他从黑暗一片的梦境里悠悠转醒,阳光照在离他手边不远的地方,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指尖去摸那片暖洋洋的背面,恢复清明的脑海里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季澜清醒了,那段刑讯的记忆仍然支离破碎,但他的心智清醒了,此刻的他清楚的知道一个成年人该明白的一切。
季澜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偏头看向床边,他最熟悉的男人胡子拉碴眼底青黑的端坐在那,他本能的抬起手去想要摸一摸靳寒的脸,但就在还有两三厘米的地方,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得停下了动作。
“靳,靳先生”
季澜那张过于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偏向于讨好的笑容,他小心翼翼收回右手牵起嘴角,像是既怕笑得不够讨喜,又怕自己逾越了分寸。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只是退烧后乏力的身体并不能顺利牵动,他只能尝试着撑起摇摇欲坠的半边身子,但很快就力不从心的倒了回去。
来自靳寒的拥抱让他始料未及,季澜漂亮的黑色瞳仁悄悄缩紧了几分,身子也立刻僵硬了不少,他记得自己痴傻后靳寒是什么样子的,前段时间那些美好幸福的回忆,他这辈子都不舍得忘掉。
可几十天的记忆没有办法同十年的经历相提并论,季澜紧张得不像话,他张了张嘴发出毫无意义的叹音,半身僵硬无措的任由靳寒将他压回了松软宽敞的床里。
“靳先生我没事了,您别不用这样”
季澜目光仓皇,他颤着单薄的身子谨慎万分的挡住了靳寒俯身的动作,他们离得很近,在他正常的记忆里,除去情事之外,靳寒从没有主动跟他凑得这么近。
他已经恢复了正常成年人的心智,不会再是那个需要人来照顾的小孩子了,季澜紧张到睫毛打颤的地步,他用甲面歪扭的指尖轻轻攥着靳寒的袖口,说不上是真的不想让他靠近,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与其让靳寒自己发现,倒不如他先行坦白,他在很多年前就清楚了,靳寒不会像个真正的爱人一样爱他,可这没有关系,因为他一点都不贪心,他只要靳寒能给他一点零星的温情和关照,而他渴望数年的东西,在先前那几十天里,靳寒给他的已经足够了。
“我都想起来了睡一觉之后脑子清醒很多了,靳先生靳先生您不用操心我了我没事的”季澜的声音极轻也极其温软,他对靳寒的说话的时候总会把原本就清亮悦耳的音色润得更为甜软。
季澜缩着脖子往床头躲了又躲,脑袋顶上的纱布被他蹭得乱糟糟的,半长的头发遮去他小半边眉眼,唯有泪痣在发丝末端显露出来,他不敢直视靳寒的眼睛,因为他害怕会在靳寒眼里看到那种如释重负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