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寒扛人的动作绝对算不上温柔体贴,他一气急就会带上些许山野匪气,所幸床上的被褥足够柔软舒适,季澜就算被他扔去床上也只是稍微有些头晕目眩,没有摔疼。
靳寒是个吝于表情的人,平日里总是习惯板起面颊毫无表露,季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他本能的拉高被角努力试图把自己变成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然而他手里的被子很快就被抢走了。
他能看出来靳寒在生气,男人淡色的唇角绷紧,腮边能看见若隐若现的咬筋,整张英俊潇洒的脸上没有半点柔软的弧度,俊朗刚毅的五官线条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极为冷硬。
季澜怯懦的缩了缩脖子,他有点委屈还有点冤,束手无策的境地里,他只能偷偷抱起枕边那只丑黄丑黄的小鹦鹉以求缓和,只可惜布偶和被子享受了同样的待遇,转眼就被靳寒抓过扔去了地上。
季澜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碰了哪根线才让靳寒气成这样,他小心翼翼的垂下脑袋蜷去床头,尽可能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他与靳寒之间没有是非,从最开始就是这样,靳寒主宰他的人生,他没有去争对错的资格。
“...过来。”
靳寒满满一肚子火气顿时烟消云散,他脖子上的青筋都绷出了好几道,喉间酝酿半晌的斥责化为乌有消失干净。
他在几秒钟之内心甘情愿的败下阵来,所有的气焰只能用来渲染恶声恶气的语调,可他开口的目的却只能是让季澜赶紧到他怀里。
“一楼不许再去,你想要什么东西跟我说,我明天给你搬上来,没看见屋里特意空那么多地方吗,都是给你的,你喜欢什么都搬过来。”
靳寒边说边撩起了季澜耳边的碎发,他替他将过长的额发挽去耳后,纤细柔软的发丝蹭过满是枪茧的指腹,撩得他心头微热。
他说得斩钉截铁,不等季澜开口解释他就再接再厉的许下了满是威胁的诺言,即使是言语内容再怎么草率,配以他那副严肃认真的表情,都很难让人当成玩笑。
“以后你只能住这间,要是再敢下去,我就直接把那个屋封死。”
季澜仍旧不敢抬头,浅色宽敞的睡衣被靳寒身上没擦干的水渍浸透了一小块,他攥着自己湿乎乎的袖口使劲搓弄,待靳寒狠话说完的半分钟后,他才用一种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的音调磕磕绊绊的开口。
“可是可是您”
“没什么可是的,这个毛病也换掉,以后不许再用您字,怎么正常怎么叫,或者你就直接叫我名字。”
靳寒弯腰捡起地上那只小鹦鹉重新塞回季澜怀里,又捧着眼前这张白净清秀的面颊用力揉搓了两下,季澜这种谨小慎微的心态让他心疼得要命。
他恨不得立刻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统统摆去季澜面前,可他也清楚自己曾经欠下的账不是短短几日就能还清的,好在季澜一贯听他的话,他只能先态度强硬的把季澜捆在身边再说。
“可是,可是您你,你睡不好,旁边有人,你睡不好。”
季澜不依不饶的绞紧了自己的手指,他一向执着于和靳寒健康有关的事情,他迎着靳寒的目光结结巴巴的改了不用敬语的人称,根深蒂固的习惯废除,弄得他一时间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季澜说得句句都是实话,靳寒精神过分紧张这个毛病不是一年两年了,很多人都说他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疑神疑鬼、神经过敏、被害妄想症、说白了就是典型的脑子有病。
关于靳寒这个毛病到底是先天还是后天,黎叔对此讳莫如深,季澜当年好奇的问过一句,一贯对他温和友善的黎叔难得严肃起来告诉他这世上有类事情是他永远不该知道的。
靳寒没有看过大夫,也没人敢劝他去接受心理疏导,季澜跟他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要迁就他这个毛病,从衣食到外出,他会事无巨细的去检查所有最细枝末节的东西。
他给靳寒当特助的第一年,许多事情还不够熟络,他曾在靳寒小憩的时候去书房送文件,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闭目养神的靳寒身边,手里只有薄薄的几页纸。
他想放下文件之后就悄悄出来,可就在他靠近靳寒身边的那一刻,睡梦中的男人突然暴起钳住了他的颈子,如若没有茶杯落地的那一声脆响,他恐怕会被靳寒生生掐死。
可他从没把这个问题当成一种病症,但凡和靳寒接触多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偏颇两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容忍见面前搜身搜车这种待遇。
唯有他在心里偷偷的觉得靳寒很可怜,无论是娘胎里带得,还是后天阴影所致,他都觉得心疼,因为他相信如果有选择的话,没人愿意这么警惕紧张的活着。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靳寒几乎时时刻刻都是紧绷的弓弦,他身上的肌肉和神经随时随地都处在可以发力战斗的临界点,他不信任何人,公司的大小事宜表面上分配妥帖,可靳寒最会在暗地里重新把一次关,为此不惜每天加班到深夜。
季澜同他相处的越久,就越无法控制自己脱缰的情绪,他甚至动过念头去纠察一切的根源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