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始,床上的人昨夜辗转难眠,睡得晚起得也迟了,原本还意识朦胧,双目乍睁,惊觉脸上缺少一份重量,阿财猛地起身,听见物品掉落地面的声响。
原来面具好端端的摆放於床缘,是他动作太大,阿财弯腰拾起,想必是老爷替他取下。
再瞧桌上已备妥面盆,他这个下人不仅没伺候主子,反倒让主子费心,甚至水还是温的,段演肯定算准他起床的时辰。
整肃仪容後阿财戴上面具,下到一楼便看见野营的众人已前来会合,整装待发。
「都日头晒屁股,小少爷终於醒啦?」这班家丁从丑时开始动工,他却睡到鸡鸣已过二时,那些人自是看不惯。
阿财欠身说句抱歉,大娘嘴里不饶人的再亏一句,「哎呦!别道歉,老爷怪罪下来,咱哪受得起?」
「这也不好说啊!」一旁又有人插嘴,「阿财啊,你跟着老爷也好多年了吧?我看是不是差不多了?」
「你以後还是机灵点吧,别怪咱们欺负你,总是要一点一点学着做吧!」说着说着,手上的活相当自动的推给他。
他扯了扯嘴角说道:「承蒙关照,小弟在此先谢过了。」
拱手,不亢不卑的道:「但现下老爷还需小的伺候,若在此耽搁,去晚了,老爷真怪罪下来,我就是想解释都觉得为难啊!」
围观的家丁们你看我,我看你,摸摸鼻子各自忙去。
阿财觉得好笑,原来不只他有所察觉,身边多的是等着看好戏的人。
从这事便能看出,段老爷连日来有多冷落他了。
可今早他还有热水能洗脸,那些人可不晓得。阿财哼哼地笑了两声,快活的跑向队伍中心。
刚走近,瞧见段演与温麟表情严肃的不知正商讨何事,这一幕令他止住脚步,他不是在乎输赢,从来没想过要做那人心中的第一,甚至一直抱持着终有一日要离开段府的心态。
只是他偶尔会怀念那些生生死死的豪赌,大风刮过遍地屍骸,沙尘滚滚狼烟弥漫,他站在不可一世的段老爷身旁,彷佛千万飞箭直逼眼前,这名男人也能支手挡下满天箭羽。
那时候他可是跟着老爷同瑞王与众将帅们相议战事,不像现在,连老爷专程走这趟的目的为何都一无所知。
「发什麽呆呢?」
後脑勺被敲了一记,阿财回头,朗声道:「早啊,小陌。」
只见仲离微微蹙起眉,方才他分明听见那帮人的数落,料是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以前从声音就能判断出阿财的情绪,但相较於几年前,现在的阿财是越来越难懂了。
仲离咂了咂嘴,正要说些什麽,前方传来叫唤。
「阿财。」
老爷在找呢。阿财脱兔般立刻跑到段演身边。
男人用下巴指了指马车,又对着仲离沉声道:「顾好马。」
阿财与仲离在列队中皆属闲散人也,他若不服侍老爷,至多只有照顾身下坐骑以及老爷那匹骏马,现在人既然入了轀輬车,仲离自然是取代他的工作领着那两批马随侍在侧。
出发以来第一次坐上马车,阿财心里美孜孜的。老爷的马车就是好啊,空间宽敞,通风舒适,还可坐可躺,不像他连日来屁股颠得都发疼。
「笑什麽呢?」
马车进来一人,阿财赶紧正襟危坐。
「瞧你一路心不在焉,真当这趟是在游山玩水?」
听段演的语气有些不悦,他低下头说:「小的不敢」
男人冷哼一声,竟是开口赶人,「你出去吧。」
他屁股都还没坐热啊!
本以为准他入室便会一改连日来的冷落,可现下老爷这火发得莫名其妙,一股无头闷气堵得他脾气都要上来,冲着那口气想说什麽便直说了,「小的确实不晓得老爷此去为何,毕竟这几日来老爷仅与温大哥商议,未曾对小的提起半句。」他坐姿拘谨,看上去乖巧听话,可说出来的话却有一丝反抗意味。
段演又笑,每次听见老爷高深莫测的笑声,阿财就想咬断自己的舌,省得老乱说话。
「你在吃温麟的醋吗?」
嗯?老爷的心情似乎又好了一些?他两颗眼珠子转啊转的,轻声答了一句,「小的不敢。」
「不敢?不是不敢,是没有吧?」盯着他一颗压低的脑袋瓜,段演凑上前道:「也是,若我真对温麟有意,我看你不只急着替我俩安排同房,怕是连如何取悦我的房中术都赶忙传授?」
「我!」想辩解一句,抬头正好对上那对带笑的桃花眼。
这距离未免近得过头,眼睛眨啊眨,全部的视野都被老爷一张举世无双的容颜给占据,他以为自己对美貌的感官早已麻痹,兴许是数日来两人之间的隔阂令他此刻又觉得陌生而心动。
「想什麽呢?」
这情况有些熟悉啊。阿财想,不知老爷是喜欢发问,还是喜欢他的回答,「想老爷。」
「呵。」男人仍是笑得难以捉摸,却多了几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