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浩浩荡荡行经南武门,百姓争相围观,车驾难以前行,缓慢推进几百尺後,段演索性下了轀輬车,双脚甫落地,便抬手搀扶阿财。
秦山地处偏远,段当家在江湖上享誉盛名,庐山真面目对许多人而言依然是个传说。
今日一见,可谓大开眼界,眉清目秀、朱唇皓齿,又非女子那般纤细柔弱,修长挺拔的身型,举手投足间气度俨然,仅一眼远望,足令多少窈窕淑女心醉神迷。
再瞧瞧如传闻中脸戴面具的那人,明明是名奴才,却由主子搀扶下车,段老爷可是对他爱护有加,这也使人们更加好奇阿财的真实身份。
沿途忍受来自路人的窃窃私语,若不是老爷搂着他的腰,阿财恨不得躲到後方高大的雷嚎弟兄之中。
段演举动亲昵,像是深怕别人不晓得他俩的关系似的,阿财总觉得不太对劲,老爷虽然私下对他手脚不规矩,但出了明晨园,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可不会如今日这般过火。
阿财仰着脸,愣愣地望向老爷,瞧那人眉目依旧温柔,他却读不出笑容背後的真意。
段演命随从将行李与马车运至会馆,并静候下一步指示,自己则领着温麟与阿财前往内城,仲离自荐同行,被一口驳回。
一黑一白,战马迎风奔驰,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快速穿梭,鞍上主人宛如脚踏浮云,恣意快活。
高大威武、气势磅礡,毛色漆墨乌亮的汗血宝马名唤拂云,四肢修长、桀傲不逊,一身素净的白宛若银月的乃是凤羽。
拂云是段演在一碧千里的野原上亲自驯服的野马,凤羽则是瑞王御赐的宝马,性情暴烈、桀骜难驯,却似有灵性,独认强者为主。
段演将之收服後便转赠阿财,凤羽疾跑时快如星驰,老爷笑话他,说送给他做逃跑用,可惜腾马不认凡主,三番两次将阿财摔下马,每每都被主子从旁捞起,後来段演多次带着阿财驾马,情况才逐渐好转。
但有回阿财独自骑马,老爷一时救援不及,马没翻人却四脚仰天,背部摔了个结实,後来阿财在床上躺了数日,经过那次教训,段演便让他另寻一匹温驯的良马,可阿财却固执的不听劝。
老爷说他爱慕虚荣,可不是吗?但阿财没说清楚原由,一来凤羽曾是瑞王的坐骑,二来段演没有半点犹豫将如此重礼转送给他,凤羽即是段当家宠爱他一名下人的铁证。
每当他驾着凤羽出段府,那些私下对他冷眼相待的家丁只能以仰望的姿势,既欣羡又嫉妒的看向他,这时候阿财就觉得自己格外意气风发。
想当然耳,这点小心思没可能让老爷知情,不过是阿财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作祟。
他俩一路奔驰,温麟座下爱马也是血统纯正的吉疆,仍迟了半里距离。
皇城的天魁门前,主客清吏司偕同礼部尚书已久候多时。
当年一同出生入死的前锋大将,如今各个都是名正言顺的大将军,听到段演与温麟入城的消息,也赶来一会故人。
相较之下阿财的存在感便薄弱许多,他本无资格觐见王上,做为段府的一名下人他身分卑贱,可当年所拜恩师已贵为太傅,细思他与瑞王的关系便有些尴尬。
经尚书大人的提醒,他独自在准许范围内一游皇城园林。
阿财沿着内墙信步而行,行经一处绿意盎然,河边柳树摇曳,穿过石板小桥,徘徊於长廊,梁柱上刻划着山水花鸟,他正享受着片刻悠闲,忽闻悠悠琴声。
他对音律一窍不通,却锺爱琴声,犹记当年,在历史留名的那一场战役之前,历经万里征途,众人已疲惫不堪,城墙外忽传无名琴曲,悠长连绵似故乡归途,琴声徐徐响起,抑扬顿挫间荡气回肠,鼓舞着军心士气,昂首,白发苍苍的老者伫立於古琴之前,神态庄严。
忆起恩师模样,阿财竖耳倾听,不知不觉间已步出礼部尚书所交代的范围。
沿途素白的秋海棠遍地花开,满树海棠果,将枝条压弯了腰,白花妆点绿叶,雅致而不失高贵。
再往花苑深入,海棠步道的尽头是一处池中亭,水面莲叶碧绿,虽不见水芙蓉,观翡翠盘中玉珠滚落,秋风瑟瑟水光潋潋。
亭中男子一身素衣,焚香抚琴,冉冉白烟中藏着一张绝尘出世的容颜。
琴声自指间流泻而出,宛若幽谷中缓缓流淌的溪水,恬静而动人,声声扣人心弦。
阿财看呆了,那人超脱世俗的气质犹如天上仙人,奇的是,明明岁数相差甚远,却令他想起记忆中的尊师,於是阿财又忍不住喊了句:「师尊?」
一曲甫毕,以为是他干扰了对方的雅致,也为自己的唐突感到抱歉,他搔搔头,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男人眉目轻抬,张口道:「阿财。」
突然被点名,阿财大惊,走近多瞧几眼,又试探性地问:「是师尊吗?」
男人抬首,用眼神示意他入座。
这熟悉的动作!确认是熟人,阿财便没了顾忌,将那人瞧了个仔细,感叹地道:「师尊,您这张脸皮实在太完美啦!如此薄透、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