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谣言会顺应着风势而起,但却难顺着风势而压下。但这宫里,一夜之间安静了下来。
全因景帝无意间听见小宫女嚼舌根,帝大怒,斥之。于是这两个宫女全被拔了舌根,在众目睽睽之下杖责致死。
奕宁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太阳穴都在鼓鼓地跳动,长叹了一声,单手撑住头额,虽然有些无言,但却难免生了一分见不得光的轻松和欣喜。
若要说景帝真听见两个小宫女嚼舌根了,是断断不会有人信的。但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却还想要继续活着。虽然宫女太监的嘴闭上了,但终归传到了太后的耳里。
“皇帝啊,”太后早年容色秀丽,如今已贵为太后,虽色衰,但到底比皇后更多了份霸气和从容,“这宫里的流言你听说了吗?”
景帝微微一笑,“有何流言都传到皇额娘耳朵里了。”
“奕宁不详。”太后动手拨弄了手上的串珠,漫不经心道,“这宫里上下还有谁不知道的。”
“怎么母后也开始信起来这些无中生有的东西。”景帝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何谓无中生有?”太后皱眉怒道,顿了顿,又把刚刚那股火给强压了下去,才言道,“你素日身强体健,怎地就平白连日噩梦?这倒好,还得了风寒。若说你是和他人日夜在一起,星象说奕宁冲撞你,那便是无中生有。但你整日就宿在他那儿!你瞧瞧你!精神头一日不足一日!我说他祸水都不为过!”
“正是因为我近来身体不适,在宿在他那儿。母后可别弄错了因果。”景帝淡淡地说道,收起了笑意,拢了拢衣袖,便带了一股子让人胆寒的威严,“有人借此说话也不是不能。”
太后啪地一拍桌子,怒道,“你是说这宫里有人借天象之言来加害奕宁了!皇帝!你这真心被他蒙了眼!早年你要同他搅合在一起,说不听,我认了;到现在你只有两个皇子,这延续血脉传承江山的大事,你也不肯。我也认了。难道现在你非要把命都搭在他身上吗!”
说完一时寂静。景帝的脸上并无其他神色,只是淡漠地有些让人胆寒,“母后,您言重了。”
虽说是母子,可这一入了皇位,这世间便没了纯粹的母子。
太后缓了缓,才又语重心长地道,“又不是让你废了他,只消禁足他三月,等天象过去便是。”
“再说,若是这真是流言,这三个月过去,世间一场,谁还记得住?也便可以堵的住下面人的嘴。若真是他冲撞了你,禁足区区几个月,换的你身体安康,等这天象过去,你把这禁足撤了便是,不也是好事一桩吗?你是天子,你若倒下了,这江山社稷黎明百姓怎么办!儿女情长难道还重不过这江山社稷?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皇帝,是非轻重你理应分得清。”
太后说到后面,也是动了真情,痛心又无奈。她膝下就独有一个子,到底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母后,并非我儿女情长不忍禁足奕宁,您又何曾想过这中间的厉害关系?”
“有何厉害关系?”太后有些不悦道。
“今日若能用流言激得我禁足奕宁,他日若是政事呢。若是江山社稷黎明百姓呢,若是出了我非真龙的星象,我又该如何自处。”景帝不紧不慢地言道,语言温和,可这字字句句如同钢针般插入了太后的脊梁,眼见着太后的身体一点点挺直。
“胡说!这!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星象!你乃真龙天子!何人这般做!”太后惊疑道,但神色隐隐有了退让。
“母后,我这个位置从来就不是安稳的。”景帝有些疲惫,嗤笑道,“若起了这个被星象所迫的头,到时候就恐怕就难收尾了。外有蛮夷之族,内有皇叔分权,母后你真的忘了我们如何过来的吗?”
最后一句一出,太后顿时神色大变,脸上失了色彩。恐怕又是想起早年间为了这地位受到耻辱。太后性子骄傲,贯受不得一星半点的轻蔑和嘲讽。但为了让景帝坐上这个位置,她可谓是忍之又忍。
这些年景帝羽翼渐丰,太后也刻意遗忘了往年的事。如今乍被提起来,如同被踩在了刚愈合的伤口上,痛愤异常、
景帝续言道,“若真命里我当被奕宁所克,那就任由老天去吧。老天若是要如此收走我,我也无话可说。好过死在不知道哪根舌头里。我既为帝,那便天下以我为尊,绝不受辱于人。”
“绝不受辱于人”太后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愤怒和惊疑的神色退去,太后往后一靠,整个人如同泄了气一般,没了方才的神采,只是一个穿着华服的老太,摆摆手,“罢了罢了,母后也老了,你的事情任由你看着办吧。”
言罢,竟起身而立,冷硬地说道,“你回去吧。”
“儿臣告退。”景帝起身行李,默默的退了出去。退出房间之后,轻轻的泄了口气。
“都听清楚了吗?”景帝言道,仍由李全伺候着披上了用紫貂滚边的黑狐裘。
“回禀皇上,奴才听得一清二楚。保准一字不落。”李全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