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兀自坚持道:“他知道王拱必败,心里想着归顺朝廷,自然不会坚守了。”
钟灵雪气笑了,这个杨大帅,为人正直,打仗也是一把好手,人情上却迟钝的可以啊。
“我的好大帅啊,您好好想一下,如果华锋当真心向朝廷,王拱会派他来弘农吗?他的妻儿老小都在王拱手里,他敢随便投降吗?况且王拱和张全义现在并非一败涂地。”
“大帅也是降将出身,大帅想想,如果一镇大将真要投降,哪能不讨价还价?起码求守本官罢?哪能只求大帅不和他算账?大帅您能代朝廷做主么?起码得部郎写信作保罢?”
“再说了,一个兵马使印信无关大事,如果能利用印信做局,王拱也不会怪他,至于弘农刺史大印,弘农刺史本来就不是他的啊,王拱也没想给他,王拱会把弘农给外人吗?送出一个刺史大印与他痛痒何干?只怕此时刘七已经殒命了。”
“哎呀,郡主所言有理,莫非本帅真的中计了?”
杨成如梦初醒,一拍大腿,懊恼极了,望着连连叹息的钟灵雪,杨成一脸愤怒,暴喝道:“来人!”
号角接连不断的吹响,本来准备和平入城的蜀军将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依然按照指令列好队形,一队队西川士兵从大营中源源不断开出,抬着云梯开赴弘农各面城门。
钟灵雪代表杨成相继前往神策军大营和朔方军大营告知情况后,各部盟军也陆续击鼓出兵,愤怒的杨成亲率中军,在隆隆战鼓声中逼近北门,弘农北门的吊桥缓缓放下,城门吱呀一声打开,杨成不由得一愣,城门两边跪着上千名陕虢士兵,个个垂头丧气,兵器扔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好多都是缺胳膊断腿的重伤员,靠着手中木棍的支撑才不至于倒下去。
看见官军逼近,都一起高喊道:“恭迎王师入城!”
杨成沉声道:“华锋何在!”
一个校尉悲愤道:“回大帅,华锋那畜牲已经从东门跑了!”亲耳听到钟灵雪的话成为事实,杨成愈加愤怒,拳头握得吱吱作响,冷声问道:“那你们为何不跑?”
“我等都是伤兵,华锋害怕带上我们会耽误他逃命。”
“你好手好脚的,为何不逃?”
“小人可以逃,但小人无法舍弃这些伤残将士。”
说罢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他们都是陕虢良家子,随王铎相公血战长安,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被王拱蒙蔽连累才犯了死罪,还望朝廷看在他们过去的功劳上放他们一条活路,如果朝廷要追罪,就杀小的好了。”
说罢冬冬冬磕响头,城门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哭声,杨成的气不知不觉消了,策马上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校尉抬起头,回道:“小人姬高懿。”
口音是燕赵之音,杨成点点头,又问道:“哪方人士?”
“魏博相州邺县人士,祖父从事何进滔相公。”听说是魏博军户出身,杨成眉头一皱,听到何进滔的名字后,眉头又舒展开来,声音也柔和了许多:“以后这些兵就归你管了。”
说完对王宗暗道:“组织军医收治这些陕虢将士。”
一千多伤兵齐齐抬起头,他们本以为中了华锋奸计的官军会屠杀他们泄愤,他们跪在这里也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却没想到官军真的放过了他们,还把他们编入军中。
姬高懿一时不敢相信,确认道:“大帅,您不杀我们?”
杨成拱手面向长安方向,一脸肃穆道:“这是吾皇圣德,尔等还不谢恩?”
话音落地,众人五体投地,面向长安方向叩拜。
杨成又对姬高懿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本帅的都虞侯了,你们别置一旅,听调枢密院,这位是随军书记钟灵雪钟府令,明天你去找她,她给你们登记兵备开具状文。”
“谢大帅不杀之恩。”
伤兵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陆陆续续走到城外面杨成吩咐组织军医为他们诊治后,就带兵从东门进入弘农。
太平登封元年四月初一,杨成克复弘农。
和风熏柳,花香醉人,正是长安暮夏烂漫季节,大明宫内一座别致雅院之前,左右两座花坛中各种有三株桃树。
牌匾上写着鸳鸯院三个篆字,银钩铁划,龙飞凤舞,出自名相陆贽的手笔,小院朱漆大门,门上黄铜闪闪发光,进门两处长廊,分站着八个黑衣宦官,眼神犀利,指关节凸出。
小院之内,绿竹青松翠柏交相掩映,池塘里数对鸳鸯悠游其间,水下锦麟游泳,俶尔远逝,往来翕忽,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池旁还有七只红顶白鹤。
绕过池中一堆假山,一个大花圃中尽是粉红和深红的玫瑰,争芳竞艳,娇丽无俦,花香鸟语令人神清气爽。
假山西侧的亭台上,皇帝正在与徐唯默下棋,双方杀得难解难分,已有烂柯之势,李晔不语,双目直视棋局,徐唯默亦如此,苦思破局之策,徐唯邺站在李晔身边观战。
细细视之,乃九进中原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