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军机处,又召见过京中、外省的官员,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巳时,皇帝回头看看放在百宝阁中的自鸣钟,伸了个懒腰,"又是一个上午,这么快就过去了。"
"万岁爷,可要传膳?"
"啊?哦,不,不要。"他双腿一偏落地,由太监伺候着蹬上靴子,"朕还不饿,想出去走走。"
惊羽和杨三对望,他们知道皇帝的脾气是好动不好静,战事初起的时候,总担心军前有不利的消息传回来,因此双腿像是被钉子钉死在紫禁城中一样,片刻不敢离开,最近这半月以来,征伐东瀛因为有了商船供应源源不断的兵员过海,战斗也开始变得进展顺利起来;想来这位主子心情一舒畅,又有了观花赏景的念头了。
他想出去,别人拦是不敢拦的,也只好顺应他的话,尽可能的把他的行程控制在范围之内了。惊羽做这样的事情多了,经验大有,给六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立刻到侍卫处通传,并立刻把立山、世铎几个人叫到养心殿来。
四执事太监伺候着皇帝换上一身衣服,穿一件蓝绸子合领长衣,长可及地,袖长过手,垂约近尺,腰上束着根垂玉杏带,戴一顶六合一便帽,新剃的头和下巴,光洁一片,显得不过四十许人,干净而清爽的脸上带着笑容,不知道心中又在打着什么盘算。
惊羽一边为他系上扣子,一边低声埋怨,"宫里什么没有,您怎么就非得到外面去呢?到时候给主子娘娘知道了,又得责怪您。"
"责怪怎的?天天困在这几尺方圆,你不烦,朕可早就呆腻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别和朕捣蛋啊。"
"知道啦。"惊羽知道自己劝他不住,只好多多叮嘱,"别在外面太久了,早点回来。要不然,弄得人心不安的,您也不落忍是不是?"说完又问了一句,"皇上,您是要去哪儿啊?"
"还不知道呢,只是出去走一走,也许片刻之后就回来了。"
"那就是最好!"惊羽言下似乎是很不相信的样子,"不过啊,我看悬。"
皇帝给她逗得扑哧一笑,"行了,走了。"走出养心殿外,穿养心门而过,立山几个已经跪在地上,向他请安了,"奴才恭请皇上圣安。"
"是立山啊?最近一直没有见到你,公务很忙吗?"
立山无奈苦笑,无以置一词。他的差事并不很忙,但蔡氏姐妹事情之后,皇后虽然知道丈夫并没有新纳妃嫔的想法,但他身边有立山这种人,终究是个麻烦,因此难得的降懿旨,把立山宣到宫中,隔着竹帘好一顿痛骂!
立山又羞又怕,多日不敢进宫了,这会儿听皇上问及,结结巴巴的解释,"是,皇上...说的是,近来奴才公务繁重,未能给皇上请安,是奴才的错处。"
"你为国事奔劳,不能到朕跟前来请安,这算什么错处?"皇帝并未多想,反而觉得立山今天的话有些糊涂,"走吧,我们出去转转。秋高云淡的天气,最宜赏玩秋景。"
"是。"立山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的说道,"请皇上登轿。"
轿子一路出了天街,过大清门,便到了禁城之外,皇帝在轿子中看得清楚,拍了拍迎手板,轿子停稳,他低头钻了出来,"行了,下面的路我自己走好了。"
"主子,这会儿时近正午,大栅栏鱼龙混杂,还是由奴才们抬着主子吧?"
"不要。"皇帝摇头摆手,"对了,那个全聚德烤鸭店在哪里?"
立山喟叹一声,"就在前面不远。"说着话,一步上前,挡住了他将行的脚步,"主子,全聚德生意非常兴隆,每天都有不少朝臣到此处用饭,奴才想,主子还是不要屈驾枉顾了吧?"
"怎么,全聚德的生意这么好吗?"
"是。尤其是上一年由内府列为供奉皇上享用的天食之后,百姓有意凑趣,哎!"他微笑着摇摇头,"您是没瞧见,这一家的生意有多么好!不要说是雅间,就是散座,也是根本不敷使用,每天您要是去了晚了一步,就得干干等上一个时辰,还不一定能有座位呢!"
"......"
立山说得口吐白沫,猛一抬头,撞上男子亮晶晶的眸子,正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心中一愣,赶忙请罪,"主子,奴才言语粗鄙,请主子恕罪。"
"要不是知道你是怎么回事,给旁的人听见了,只会以为你是在为这家店做卖派呢!"皇帝轻笑着说道,"你立山是内务府大臣,怕是也没有少在那里享用吧?"
"奴才不敢欺瞒主子,奴才在全聚德中订有包间,便是奴才有时候不去,也是长长给奴才留着的。"
"那不是正好?到你的包间中去,我也做一回恶客!"说完管自举步前行,立山和杨三相视苦笑,快步跟了上去。
进到全聚德的店中,好一派热闹景象!一楼二楼一片嘈杂,侍者和客人声若洪钟,吵得人耳膜发疼,皇帝一眼扫过去,散座席间,十成来客中竟有四成是身着官服的,这让他觉得非常不快:吃饭就吃饭,就不能换了衣服再来吗?翎顶辉煌的昂然据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