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劭聆听着许落星的谏言,视线却落向了高台下方的御湖。
湖面上夕光粼粼,一艘洒金画舫如同静谧的水鸟,徐徐划波前行。
船头处站着一男一女,因为隔得太远,看不清容颜,只瞧见男子身体挺拔、袍袖翩飞,女子扶着船舷,衣饰华贵,望着水面、微微垂着头。
两人并肩而立许久,像是有些沉默,直至男子不知说了句什么,引得女孩蓦然而笑,发髻中晶亮的头饰在暮光中轻轻颤动……
末了,她侧头抬眼,望向对方,两人怔然对视,姿态缱绻,久久不曾分开……
萧劭收回目光,盯着飞檐角前幽密的树影,觉得天色好像又暗了几分。
许落星还在投入地分析着策略与布局,“……如此一来,陛下就能彻底稳固住北疆的防线。陛下……以为如何?”
萧劭回过神,沉默一瞬。
“去办吧。”
第148章
流光阁的宴会场地绕水而设, 舞乐的露台设于水中,宾客则环池而坐,女眷的席位前又有垂纱相隔。
萧华音跟着阿渺入到殿内, 由女官引去了令露的席位处,据后案而坐。
令露手执绢扇,眉头微蹙,侧目问道:“长生殿的宫人来禀,说你带着陆锦霞姐弟去见祖母了?怎么耽搁这么久?”
华音道:“从前我在建业,跟陆锦霞有些来往, 她有事开口相求, 我也不好拒绝。”
“她求你什么?”
令露语气苛责,“你少跟他们来往, 他们父亲还在南疆呢。”
令露憎恨陆氏姐弟,不仅源于国仇家恨,更因为从前在建业被程卓算计失身的那一段痛苦经历。虽然那件事被阿渺压了下去, 欺辱她的郑规后来也被萧劭处死,但嵌进了心头的刺却始终难以拔出。
华音不知令露所思, 面色得意地凑近了些, 低语道:
“你也听说了, 萧令薇是跟陆澂一起被救回来的, 今天在大殿上她又是那般反应,足见跟那人是有了什么苟且!陆锦霞大概也是知道的, 所以暗地里让我想办法去‘偶遇’一下萧令薇。果不其然, 萧令薇一见到陆澂,就跟着他单独聊了好长时间的话……”
令露抬眼望向对面,见一袭盛装的阿渺正被女官引领至毗邻帝座的一侧。
华音顺着令露的视线望了一眼。
“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得罪萧令薇,也是为了你。”
她又凑近了令露些, 压着声,“现在朝廷里都在传,主上明年会推行新政、削减门阀手中的权力,到时候为了平衡各方面的势力,肯定会在你跟萧令薇的婚事上作考量。依着主上对萧令薇的宠爱,好的选择必然会留给她,那到时候,万一让你嫁给北疆蛮夷、或者平民庶族,你可怎么办?但如果萧令薇她自己败坏声名、惹得主上动怒,你的处境就又不一样了!”
令露听得心惊肉跳,觑了华音一眼,“你把萧令薇想得太蠢了。她可是当初连建业皇城都孤身闯过的人,岂能让你给算计了?”
“我又不找她打架!再说,她要真喜欢陆澂的话,我那也是帮她得偿所愿。你看看,今天陆澂在大殿上都丢脸成什么模样了,旁人避都来不及……就算他确实是位难得的美男子,但以萧令薇今时今日的地位,什么样的人得不到?我看她就是动了真心,都不怕引火烧身!”
令露摇了摇头,叮嘱道:“她再怎么胡来,都有皇兄护着她。而且瞧着皇兄的意思,像是打算将陆氏姐弟收为己用,所以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你可千万别再惹事了!小心触怒主上,皇祖母都保不住你。”
说话间,护拥着圣驾的禁卫踏上殿来,众人连忙起身跪地,恭迎行礼。
萧劭在主位上入座,神色平静,示意众人起身,吩咐侍官:“开宴吧。”
如今身为仅次太皇太后、宫中女眷地位最高者的阿渺,紧挨萧劭而坐,神色略有几分怔忡。
宫女奉上菜肴,萧劭选了几样阿渺喜欢的,让人放到了她的案前。
阿渺回过神来,望向萧劭,却见他举盏饮酒,似是被水榭上的歌舞吸引住了注意力,目不斜视。
酒过三巡,开始有宗亲与重臣起身上前,捧壶奉盏,来主位前向萧劭敬酒祝辞,说些冠冕之语。亦有善于投巧之人,借机赋诗兴怀、展露一番才华。
执掌吏部的何秀,之前在建业与阿渺打过交道,敬完圣上、又转至阿渺案前,躬身行礼道:
“殿下归京,乃是天大之幸事!臣的侄儿略通丹青,作了幅观音圣像想献与殿下,以庆佳时。”
阿渺想起那些民间传闻,不觉尴尬,“何大人有心了。”
何秀转头示意身后的年轻人,令其捧了画卷恭敬上前,呈与阿渺的侍女。
霜华将画卷在阿渺面前展开,见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南海观音像,笔法甚是精致。
阿渺点了下头,“画得挺好。”
何秀闻言激动起来:“殿下谬赞!臣这个侄儿年纪尚轻,刚进中书省领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