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贺洗尘敏锐地发现她的视线,便微低下头低声问道。
应芾摇了摇头,眼眶早已泛起红晕,她忐忑地轻声说道:我与先生相识不过半日,可却欢喜得很。等找到哥哥,恐怕便要分离,我我心中十分不舍。
贺洗尘一怔,突然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我心中亦是十分不舍。
楚玉龄斜眼嗤笑一声,宛转凄断的《渭城曲》已到尾泛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賔。
花有意脸上亦是愁容,但好看的人皱起眉头,只会增添弱柳扶风的美,让人更加想拥她入怀。突然琴声铮铮,花有意大开大合弹起《战城南》,战意凛然,杀意腾腾,血雨腥风扑面而来。
哼,她不高兴弹那劳什子《渭城曲》,偏要弹《战城南》!
这姑娘从小在三秋阁长大,琴棋书画样样皆精,骨子里的桀骜不逊却被半点被磨掉,依旧是个不服管教的刺头。高兴的时候十八摸可以唱,不高兴的时候还能把客人都扫地出门,一点面子也不留。
应芾被这骤然转换的琴曲弄得有些拐不过弯,楚玉龄也面露惊愕,只有贺洗尘豁然而笑,高声唱道: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往日来三秋阁的才子佳人只会听些阳春白雪、柔情小调,却没想到这逛青楼、好似没个正经的道士会唱这么悲壮辽阔的战歌。花有意诧异地扬起眉毛,红唇一勾,被她强压住的艳色瞬间极妍极丽地展露在世人面前。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平素只说吴侬软语的歌喉唱起悲壮却豪气未泯的《战城南》,也不见颓势。两人一拍即合,唱和之间,不由得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一曲终了,花有意起身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吨吨吨地喝下后一抹嘴巴,半点没先前半点顾盼生姿的娇媚,倒有些野丫头的气势。
你说你们来找谁?应若拙?应家大少?花有意觑了贺洗尘一眼,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有一个要求。
贺洗尘笑道:愿闻其详。
我要你好好看我一眼。花有意抬起下巴娇蛮地说道。
我现在就在看你。贺洗尘温声道。
花有意冷哼:有你这么看的?把帽子摘下来!那帽子把本姑娘十分之九的美貌都挡住了!
应芾没弄懂怎么回事,楚玉龄却觉出些不对劲的味儿好家伙!当着我的面就调起情来了?
他长得可丑了!楚玉龄不遗余力地诋毁道。
我好看就行。花有意骄矜地叉起腰。
他是个道士!
花有意不甚在意地强辩:道士也可以还俗嘛。
她少见地羞红了脸,美人含羞带怯,更加动人。可惜这里一个清心寡欲的出家人,一个针锋相对的楚瞎子,还有一个应芾倒是觉得她漂亮又可爱,但若是要拉贺道长进红尘俗世中,可能要栽跟头。
你!你冥顽不灵!楚玉龄看起来颇为痛心疾首。
指手画脚的你谁啊!花有意一句话又把他堵得说不出话。
应芾夹在中间不知所措,贺洗尘突然出手揽住花有意的细腰疾退两步,兜帽被风掀落,露出清俊的容颜。
你不该对凡人动手。他面色严肃,拂尘一甩截断楚玉龄的攻击,凡人的「气」不比修仙者浑厚,稍有不慎非死即伤。楚玉龄,你过分了。
你为了她骂我?楚玉龄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通红的眼睛透着股委屈巴巴的可怜劲儿,我们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骂我?
贺洗尘松开怔愣的花有意,走到楚玉龄面前,冰凉的指尖点上他的眉心,叹气道:入魔之兆堪不破迷障啊,你何时才能醒来?
楚玉龄顿觉一股清凉之意冲入脑中,混沌的神经霎时清醒过来,不由得连连后退,惊疑不定。
哥哥?应芾突然小声地叫道,眼神中满是惊惶。
贺洗尘摇了摇头,依旧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三娘莫怕,你的哥哥来找你了。
下一秒就听楼下响起噼里啪啦的追逐声,接着两个人人影齐齐摔进屋内,却是灰头土脸的应若拙和李乘风。
形容狼狈的李乘风乍见贺洗尘,不禁惊喜地叫道:贺师叔!
都说了我不是你贺师叔!应若拙没好气地骂骂咧咧,扶着门勉强站起来,却见自家小妹猛地扑进怀里哭道:哥哥!
哎哟我去!谁惹你哭了!哥哥把他揍一顿!应若拙来不及思考她为什么在这,便扭过头凶恶地瞪向屋内的人。
只见一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道士手持拂尘,眼神在他和李乘风之间飘来飘去,突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虚实相生,大梦三千。蔺百晓啊蔺百晓,当年我不该说你的话本写得烂。
门口的应若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讷讷道:见、见鬼了!
第65章 大梦谁先觉 ㈩
三世轮回, 也不过弹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