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铺满了精美的藤草细席。
靠枕、矮几间酒香四溢。
满眼罗钗佩环,鬓花胭红。
就连林芙娘今夜也打扮得极为出彩,一身幽兰纱裙配上小巧精致的鱼白色抹胸,竟也相当的大胆。便是苏明烟,也被林芙娘半哄半强着换上一身鹅黄轻纱衣裙,柳白交领,极为迷人。
玉心直接倒在霍炳成的怀中,一口一口的给他喂着酒,开席才半个时辰,霍某人双眼便迷离了起来。他一脸痴笑,甚至还晕乎乎的出言“调戏”了林芙娘,继而被大怒的林芙娘塞进了案下。
身体只是刚刚复苏的玉瑶端着一杯米汤,看着张哲的背影。
大厅后廊前,廊前轩门大开,虽月色未满,然月辉也洒了半天宇,半醺的张哲正在望月寄酒。
鹅黄妙影轻盈而来,站在了张哲的背后。
“信之望月,可是在想念家中娘子?”
连中三元,虽然有诸多奇妙的原因与作弊的成分,但是这种感觉也着实让人沉醉,张哲喝了不少,只笑着看了身后人一眼,意得志满之际, 不禁又举杯对月高诵起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 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 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 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 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听得这等好诗,苏明烟忍不住一时美目放光,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以信之的诗词佐酒,果然是人间至乐!”
这些时日,庵观之间往来交际,几人之间言论无忌。所论之事,上及天文下涉地理, 又或穷谋宇宙之妙, 亦兼万物轮回因果。
林芙娘与霍炳成或者没有察觉, 但是苏明烟之才并不限于瓦乐诗书, 她早就从张哲日常的言论中, 听出了一方不可思议之天地。在张哲日常所述的背后,隐隐是一片璀璨的星海,分外的让苏明烟好奇和着迷。
夜风徐徐, 苏明烟轻轻上前一步,与张哲并肩站在了月色之中。
许是酒意上头,又许是张哲诗中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两句触动了苏明烟的情怀, 她竟对着那月当着张哲的面喃喃自语起来:“信之前几日说了那阿难与石桥的故事, 却是极好。我又是个信佛的, 若真有因果,也曾想过种下那三千因, 化身顽石经历数百年风霜雷电,未知可得愿果否?”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女子会对着男子说这样知心话?
张哲不解的看向身侧望着月亮的绝美女子,只见哑白月光照在苏明烟的身上, 竟反照出了盈盈白玉光华。白璧无瑕的脸庞上, 一丝水意在双眸中轻颤。
“清风明月正好, 说那些天意命数的事情做甚?”
张哲忍住不去看她,只在心里想起孟小婉来,不一时看着那月脸上便带上了笑容。
咱家的媳妇也是绝美啊!
笑意慢慢的在苏明烟的嘴角化作了残留的遗憾。
“清风明月莫欺我, 天意命数总弄人。”
苏明烟淡淡的目光移到了张哲的脸上,用轻轻两句诗敲打在了他的心头。
“婉儿妹妹果然好命数,明烟实实羡之、爱之、亦敬之。只怨苍天不解人心,人生最苦便是来迟。信之,你看这月如你,皎华据天,天下间又有哪个女儿家不爱?然得之者,终唯常曦一人耳。今夜明烟只有冒然一问:君竟爱妻几何,可留有半分于她人?”
苏明烟之美与孟小婉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各称倾国。
孟小婉形如空谷幽兰、性似天池孤莲,一身傲气才华全化作了春雨秋霜,整个的系在了自己的身上。张哲自信,便是有一日破开了他的西洋镜,孟小婉至多取笑他多一些,断不会减了半分爱意。
这苏明烟形如国色牡丹,性似雪地羞梅,而她所迷恋的怕是最为虚幻的那个“张信之”。
“苏姐姐顽笑了。”
不似往日那般称苏明烟为“大家”,也不叫“姑娘”,而忽然叫出“姐姐”两字,似乎说明了张哲的心思。
苏明烟心中一冷,但随即一笑放开,她下意识的又举盏到了嘴边,可却忘记了盏中酒已经空了,这一口喝下的却全是寂寞。
她立即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适才看到信之在写信,可是写给江陵去的,其中可有好诗词让我等一闻?”
张哲恍若未闻,只转头对着房中说道:“林芙娘,今日既是你的东道,苏大家盏中无酒,却是你的不是, 还不快取了好酒来?”
林芙娘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大喜。她早就将那药交给了自己的丫鬟朝霞,原只待酒宴将尽之时再哄苏姐姐喝下。
不想张信之竟送了个天大的机会来。
“自然有好酒!”林芙娘给了朝霞一个眼色。
朝霞会意,也面露难色。她心里哀叹:姑娘胆子如今是越来越粗了,要是被老主君知道,非打杀了她不可。可林芙娘忍不住瞪了她好几眼,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