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众人便见到两匹高头大马套着笼头,拉着一辆宽敞华贵的马车悠悠上了路面。
那马车内应当不止一人,至少站在最前头的中年富商,清楚地听见了里头传来的交谈声。
“还当真比青砖地都要舒服些。”
“你是不知道,我先前被我娘抓去城外上香,我娘非不准我骑马,那马车一路过去颠得爷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瞧着也干净,没那雨天泥巴晴天尘的。”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
……
那马车的主人似是起了玩心,一会儿任凭马儿晃晃悠悠地慢行踱步,一会儿又令人挥鞭驱使,在路上疾驰一段,车厢内还时不时能传出些谈笑声来。
中年富商在那些家丁都走得没影儿了之后拍拍衣摆揉揉腰,暗道一声晦气。
这水泥路面在整个大炎都是头一遭,早该想到这群好新鲜的纨绔子不会放过这个热闹。他今日就不该来得这么早!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的,其实富商心中也清楚,真要他忍着过些天再来看,他估计也是忍不了的。
毕竟,这条官道于这些权贵家的少爷们来说,不过是个方便出城游玩的新鲜玩意罢了,于他们这些跑商的人而言,那可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富商转身也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将速度放快些。
往常那官道修得再好,也不可能都是用青石青砖铺成的路。运送货物时车马行得稍快些,都要担心货物受损。
若是运气不好碰到个雨雪天气,除了躲根本毫无办法。
不是他们这些跑商的吃不得苦,而是即便人马和货物都不怕水,那路却不好说。
就去年,他还因着雨天赶路将车陷进了水坑里,最后不得不让商队抛下这辆车,先带着余下的东西寻个驿站落脚。
那雨连着下了几日,他那一车青瓷瓶也在雨里泡了几日。
雨停之后他们将东西寻了回来,谁成想青瓷瓶是没事,可那车毂却被泡出了暗病。
走了不到二里路,一不小心轧上了一块石头,那车轮子便直接给震脱了。历经几天雨水都没事儿的青瓷瓶,就因着这么一块小石头,哗啦啦碎了一地。
这富商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里,满意地拍拍肚子。
若是有朝一日大炎境内的官道都是这般模样,那就是让他们这些跑商的再多交半成税,他们也是乐意的。
有如此期盼的又何止是这富商一人。
在这条自京城到津沽的官道正式通行之后,大炎境内又陆续有数条水泥铺就的官道正式宣告通行。
上到乘马车游玩的权贵,下到穿着草鞋赶路的贫民,凡是曾自这水泥路上走过的,就没有不期盼这水泥路能多修几条的。
因着这种心理,哪怕是之后朝廷几次为了修路而征役,民间也并未有多少怨言。
尤其一些地处偏远的村子,甚至还有过村民集体上书,希望县官征发劳役,只求能早些将路修到他们村中的离谱事件。
永兴帝好歹没有抠到底,说是要穆空青还债,但在第一批水泥出厂之后,后头再调用水泥修桥铺路,都是让户部和穆空青正常结银子的。
穆空青看在人工费和新式官道的面子上,给户部报了个极低的价格。
低到除去本钱之外,每石水泥赚到的银子都可以忽略不计,拿到钱庄去人家都不稀罕给你开票的那种。
但即便如此,也抵不过水泥的需求量实在过于庞大。
也亏得先前朝廷着意整治了一番南洋海贸,不然在极北草原战火绵延的时候,朝廷还真未必能拿出这笔银子。
穆空青心里早有准备,所以在年末对账时看到各地水泥厂报上来的数字,也没觉得有多惊异。
毕竟如今水泥厂生产出来的水泥,基本都以成本价供给朝廷用了,对外销售极少。
等到水泥正式被用在建筑上,开始对外销售时,那才是真正开始赚银子的时候。如今这才哪儿到哪儿。
可秦以宁却是真的被震撼到了。
她辛辛苦苦地折腾玻璃工坊,为了抬高银镜和玻璃的身价百般造势,最后获得的利润,竟也就和那水泥厂的所得相差无几!
虽然这也有玻璃不易运输,所以限制了销售范围的原因在吧,但只这顺天府内的权贵都不在少数了,怎么也不该输给那些灰疙瘩才是啊!
穆空青却笑道:“买得起玻璃的才几户人家,同大炎万千百姓比起来,不过沧海一粟罢了。便是这一块玻璃卖出万两高价,也抵不过那卖给万千百姓的破布头。”
只有一小部分人能消费得起的奢侈品来钱快,单个获利多,确实堪称暴利。但若真要论起巨利二字,那还得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穆空青这话不过顺口一提,却让自小便锦衣玉食的秦以宁觉得有些颠覆。
一块玻璃获利百两,一匹麻布获利一钱,在前者能卖出十块,而后者卖出百匹的时候,自然是前者的获利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