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沿着马路往上走时还不到晚餐的点,天色却已经完全暗下来。日落后的赤灵苑反而比先前更热闹些,晚风不知从哪带来人声,有些是听不清的交谈、有些是小孩子的嬉闹。
外形别致的路灯隐没在树丛里,一盏都没有亮,反而是那些白日里被树木遮挡着看不清晰的别墅窗户透出灯光,在夜色中的树木阴影间织出不算明亮的生活气息。
一整片景观中,雷家别墅周围是最明亮的。
严盛带着舒茗走在路肩,一路过来都没遇到其他人,也不知刘安琪和甘意意两人是已经去了雷女士那里,还是依旧在哪里闲逛?
雷女士家的别墅并不是正对上山的路,马路绕着她家围墙转出小半条弧线,然后才能到达看着就很沉重的铸铁大门。他们才刚走到靠近雷家围墙的位置,前方路边的灌木丛就忽然晃了几下。
一片可疑的沙沙声,严盛警惕地停下脚步。
是狗?还是其他熊孩子?
比周围景致更明亮的一抹色彩从灌木丛后面走出来,严盛意外地挑眉——他猜错了,来人居然是下午曾见过的那个老太太!
老太太站在围墙下的阴影里,唯一亮色就是她满头白发。她并没有看严盛而是侧身望着墙的那一边,墙头砖头砌出的镂空花样让别墅庭院里的灯光往外流淌,也照亮她的脸。
她就静静地站在原地,视线越过墙头望着的方向正好是别墅三楼窗口,只不过那扇窗现在是紧闭着的,窗里也是一片漆黑。
严盛一声不响地看了她足有一分钟,直到觉得对方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然后才打算绕开一些继续自己的路
“你们有看到我家冉冉吗?”老太太突然回过头对他说了一句话。
严盛才走了一步就再次停下,“冉冉?”
“是啊,我孙女儿。”老太太终于转过头看他,甚至还走近了一步想伸手拉他,即使被躲开也没在意:“你们去过雷太太家吧,有没有看到我孙女儿冉冉?”
因为侧过了脸,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映着一丝墙内灯光,显得有些诡异。
无从确认老人所说之话的真实性,严盛戒备着,却也回想了一下白天在雷家看到的那些人:“你孙女是在她家做事?”
领路的男人、庭院里匆匆而过的人他不记得自己有看到年轻女性。
“我孙女,冉冉。”老人再一次伸出手,这次严盛却看清了——她手里抓着一张巴掌大的照片。
借着墙内灯光能看清照片上是个小小孩,最多不过几个月大。小孩穿着粉红色的连体衣抓着玩具,笑得很是开心。
小婴儿?
“你孙女才这么点大?”严盛暗自吃了一惊,要知道他也有个女儿,他家萌萌这么大的时候几乎从不离开他身边!“她在这家人家里?”
他原本想问老太太为什么还要来问他这个路人自己孙女的事,然后却想到了不久之前陈年仲刚和他说过的事。
老太太的手微微往后缩了一下,低下头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孩子。
“我要做事啊,雷太太说她怕我没时间照顾冉冉,又说她那里有足够吃的,就把冉冉抱走了。”
“你自己不能去看她,为什么要找我们这些陌生人?”
“每天定好了时间,我最多只能见她一小会儿,雷太太家阿姨说他们每天都很忙,没空一天到晚接待我。”苍老的手握着照片有些发抖,口音也带着浓重方言味,严盛听得出来她所说的“阿姨”并不是那雷女士的亲戚,而是她家保姆之类的人:“有时候她家看门的两个男的还不乐意给我开门,我按时去了门口也没人。”她的声音低下去,对着他们两个陌生人却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我本来其实不住这片,物业的人说灾后大家要团结、住在一起更方便照顾,才把我们接来这里。”老人叹了口气:“可是到了这里就回不去了,还要按照他们的分配干活。他们要在路边种菜,这些年轻人又不懂干农活,我开始指点了一下,在我家做过事的阿姨又告诉他们我以前在乡下住,雷太太就劝我去负责种地,说是为了大家好”
负责种地?这个看起来没有七十也已经六十出头的老太太?
严盛在夜色下紧紧皱起眉头。
“有什么办法呢?大家现在都困在这里了呀。”老人嘴角挂着苦涩的纹路,手指紧紧捏着照片好像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严盛看着她的手,那双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曾注意到过的手。镶翡翠的金戒指戴在指甲修得极短的手指上,和指甲缝里明显的泥土那样不协调。
“我下午去别墅里的时候没看到小孩。”严盛选择用最简单的句子回答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眼中的希冀随着灯光跳动。
“雷太太平时把冉冉放在楼上,说她家阿姨会照顾。我只是想问问问问”她偏过头又去看那扇黑洞洞的窗户,也许那里就是她孙女所在的房间吧?
“你在担心什么?那女人会对小孩做什么坏事?”
“不是、不是的!他们都说雷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