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下得突兀又细碎,轻飘飘的,积攒不出什么分量,没留几日就化了。但过境的冷锋没有停止作威作福,气温连续骤降,饶城提前供了暖,可值周快结束的时候,顾霜眠还是被肆虐的寒风压垮,没送出去的感冒药物尽其用,一点也没浪费。
病情来势汹汹,再次在办公室和孟斐策相遇的时候,情况仿佛掉了个,男生已经痊愈,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顾霜眠揉了揉通红的鼻尖,还没说话就先打了个喷嚏。
有点丢脸,顾霜眠默默别开视线,假装整理着方才已经整理好的作业薄。孟斐策手上拿着本习题册,试图一本正经地开口,却因憋着笑,字句间里满是飞扬的声调:“首长不在?”
蒋老师年轻时一心想参军,因为近视被迫投身教育行业,这才有了后来的特级教师蒋津泽。如今届届学生都管他叫首长,也算得上圆了他的军装梦。他曾经还提议让一班在上个月运动会开幕式上穿作训服,最终因为色调太过沉暗被否决。同学们套上黑色和荧光色的运动外套,在队列里摆出了一个大大的“1”,最后荣获二等奖。
工位上没有人,一目了然的事实,顾霜眠知道对方只是想为他的尴尬凿出几节台阶,他顺势摇摇头:“不知道去哪了,我来的时候就没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可以遵照社交法则和对方正常相处了。
顾霜眠鼻子阻塞得厉害,齉齉的,发音时有奇怪的断句,像第一次学习说话那样,生涩又可爱。
“这样啊。”孟斐策若有所思地弯起唇角,将手中的习题册递给顾霜眠,“那你帮我看看?”
习题册是敞开的,前页向后翻折,统一被压在尾封下面,男生在那个标号为“3”的题目上用红色记号笔勾了一个圈。内容是这学期正在学的圆锥曲线,可顾霜眠读下来却发觉比教学内容难很多:“是竞赛题?”
“是,我有一点思路,可算不出来。”孟斐策不知什么时候凑近了,伸出手在纸上划,点着题目陈述起来。醇郁的声线从耳边飘过来,顾霜眠视线微微偏移一些就能看见男生自然低垂的指节,修长干净的,离他只有短短十几厘米的距离。
顾霜眠仿佛是对男生的荷尔蒙过敏,鼻腔一痒,打了见面后的第二个喷嚏。他连忙捂住嘴,身子往旁边缩了缩:“你站远一点。”
“没事,我们班一半人都感冒,感染源不差你一个。”孟斐策误解了对方的意思,兀自靠近了些,胳膊十分自然地圈住了顾霜眠肩头,半晌像想起什么,又不动声色地撤了回去。
习题册被置放在桌案上,他们勾着头看,很亲密地站在一起。明明隔着冬季厚重的衣物,顾霜眠却能清楚地感觉到男生半个身子都和他若有似无地相贴。
他窥见星点透明的光,方才打喷嚏一时遮掩不及,唾液从指缝间喷溅出来,沾在纸张上,像一根钉子一样刺进眼球,牢牢地驻扎在视野里。太丢脸了,顾霜眠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措,可下一秒,男生的手指若无其事地划过,用食指指腹将那一小滴液体悄无声息地抹掉了。
孟斐策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和停顿,毫无察觉似的,可顾霜眠知道男生看见了,他甚至知道对方是有意的,试图在自己发现之前化解这个尴尬,像某种理所当然的善意和体贴。他盯着那个已经重归干燥的指腹,心里闷闷地发烫,再没半点做题的心思。
“你怎么想?”男生征询着他的看法,可顾霜眠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努力地盯着题目看,头脑空空如也,像游泳冠军溺水一样可笑。
“我我不会”顾霜眠支支吾吾道,脸颊不可自抑地红了一片,虚假的优秀一触即破,他要无处可藏了。
“没关系。”孟斐策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可他笑了笑,熟练地替对方解围,“反正我也不会。”
顾霜眠窘迫地低着头,下巴尖埋在厚实的白色高领毛衣里,被偏高的室温蒸出一头细汗,可唇瓣却是干涩的,微微起着皮。孟斐策瞥见那不完美的一角,稍稍蹙起眉。
不该是这样的。
“你等等我。”
“什么?”顾霜眠不明所以的抬头。
“在这等我一下。”孟斐策步朝门口走,像是怕人走了似的又回头补充道,“一会儿一起走。”
“不用了”顾霜眠小声地驳回,双脚却自觉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孟斐策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纸杯,从办公室门口的饮水机接的,微微冒着热气。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宋然伸长手揪了揪孟斐策脑后的头发:“首长真不在啊?”
“你别皮。”孟斐策象征性地训了一句,习惯了似的,他稳住杯子,走到近前递给顾霜眠,才转头道,“都说了不在,跟过来干嘛?”
“谢谢。”顾霜眠拘谨地接过杯子,很惬意的温度,可他心思复杂地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地抿着。
宋然显然没料到顾霜眠在,立马收敛了表情,恢复成平日里娴静的样子,只是眼神滴溜溜地打量着两人,不知在转什么脑筋。顾霜眠和传闻中一样寡言,低头喝着水,孟斐策收拾着自己的习题册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