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的几天,假装若无其事比任何任务都要困难得多。在女王面前,她的儿子们不再针锋相对,却也不曾交谈半句。他们以极其专业的态度为女王分忧,将自己融入大臣之中,仿佛没有血缘关系的同僚。只有伊莎贝拉会在政事不那么繁重的时候与她母亲说几句玩笑话,好歹让室内的空气不那么让人窒息。
敏锐的臣子或许会察觉到近日的气氛不太对劲,但是无人能够从中看出什么端倪,连高高在上的女王也绝无可能猜到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德维特和维吉尔就这样维持表面上的冷静与其他人交谈,甚至未有给予对方半个眼神。
有那么几个瞬间的视线曾经不受控制地出卖了他们,而这两兄弟凭借从未有过的默契,心照不宣地无视了彼此的破绽。
当维吉尔把一叠公文放在女王的书桌上时,她叫住了他。露易丝正坐在藤编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景色,膝盖上盖着毛毯。在这一刻她看起来根本不像是王国最高的掌权者,倒像是寻常人家的祖母在享受着她生命中所剩无几的午后时光。也许正是因为女王沉浸在这样的角色中太久,才会让整个王国也逐渐跟着她陷入沉眠。
“维吉尔,我的孩子。”露易丝说。“过来坐下吧。”
自从丈夫去世,她极少对她的子女展示慈母一面。这样的态度让维吉尔的脚步有些迟疑,但他还是依照女王的指示走到她身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注意到你和德维特没有再像以往那样争吵了。应该说,他没有再作出什么对于王子身份而言相当不谨慎的言论。”
这是女王第一次对德维特的举止发表评论。不得不说,在此之前,维吉尔以为她并没有注意到。
“确实是这样的,母亲。”他只能附和。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维吉尔会多说什么。“我认为这是好事。你们的父亲离开之后,那孩子就一直很”
她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但维吉尔对他母亲想要表达的意思心知肚明。
“事实上,不止德维特。”他在说到这话题的时候,声线不由得沉了下来。“我和伊莎贝拉也是。只是我们没有德维特那么擅于表达。”
女王被这样的说法逗笑了。“擅于表达,嗯?这倒是让我意外。”
“恕我直言,我多希望您能多关心德维特,也许这样的话,他就不至于将所有心事都藏在心里。”
这也是维吉尔首次对女王说这样的话,但是并没有换来责怪。相反,像是被说中心事一样,露易丝只是将目光移到了窗外,不敢直视她儿子的眼睛。
一片寂静过去,只能听见窗边树上传来的鸟鸣。
“我的时代终将过去。”她说,声音有些沙哑。维吉尔看见了她的皱纹与白发,还有那被她见证过的岁月。“我再也无法为过往的错误弥补什么。伊森你们的父亲,我不能说我能无愧地面对他,但起码我会与他重聚。”
维吉尔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或许在父亲死去的时候,露易丝就被困在了那一刻,再也无法走出来。他甚至想到,其实诺瑞菲的人们早已失去了他们的女王,如同维吉尔和他的手足们失去了母亲。
“但是,母亲。”他平静地说,纵使这句话是被恐惧驱使所说出。“我不会让德维特变得和您一样。”
“你会做到的。”他母亲对这有些不客气的发言只是微笑。
他离开女王的书房时已近黄昏。在步出房门之前,维吉尔回头看去。露易丝坐在椅子上的影子在地上拉得细长,室内被暗下来的日光照成暖橘色。她面对窗户、背对房门,维吉尔听见了她的声音。
“你要知道,我爱你们所有人。”
“我们也爱您,母亲。”
维吉尔轻声回应,说罢安静地关上了门。
夜晚的月亮和那日一样圆,尽管德维特并没有看见它。茶几上放着酒瓶,而盛了酒的玻璃杯正在德维特的手中。他没有察觉到月色的皎洁,顶多在深红的酒液中,瞥见了些许它的影子。
房门被敲响了三声。德维特饮酒的动作顿了顿,几乎连呼吸也差了一拍。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而后那人推门进来,发出的声响微乎其微。但即使如此,已足以让德维特的心脏为之颤动。他抬眸看去,看见维吉尔向他走来。对方看起来有些紧张。
德维特想自己应该开口说些什么,却无法说出声。仿佛维吉尔的每一下动作都牵引着他的内心,阻止他徒劳无功的发言尝试。他只是在维吉尔来到他面前时条件反射般地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对方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而德维特在片刻的犹豫后便伸手回抱住他的哥哥,直至完全将其拥入怀中。
他甚至能听见二人心跳的声音。
“你冷吗?”德维特注意到维吉尔只穿了单薄的衬衣,以至于能够轻易地感受到隔着布料传来的体温。也许是意中人的肌肤触感使他失去了思考能力,或是对方因羞涩而低垂的眼睫对他而言过于动人,这不解风情的问话竟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