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强撑着仅剩的那点气力走出许逸城的房子,纪叠的精神已近支离,他在走向邵宁的人手与海城闻讯赶来的大批部下僵持中的对阵时,身体摇摇晃晃,几乎是站不稳的身态。
邵宁朝他走了过去。
纪叠仍在向前,可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在邵宁的身影越来越接近他的那一刻,纪叠支撑不住,虚弱地伸出手,同一时却脚下一软,身体突然地向后倒去……
是邵宁拉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去医院。”邵宁抱着昏厥过去的纪叠,全然无视后方声势浩大的海城人马,箭步朝车上而去。
御赏阁里,冰冷玻璃窗下,许逸城沉默不言地望着追随邵宁撤退下去的手下。
孟柯在这时走进来,他停在许逸城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低声向许逸城问,“许总,要拦吗?”
许逸城的视线跟随着那辆黑色防弹车。
片晌过后,只听他暗哑道,“——让他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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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叠被直接送进了嘉定医院。
那是辉海还在时,赵瑞达赞助过的一家私立医疗机构。
邵宁在前不久将这间医院纳入囊中,为了纪叠,以备不时之需。
朗廷那辆黑色防弹车停在嘉定急诊楼正门前那一瞬间,车门被从内用力推开,邵宁抱着纪叠,跨步迈下车来,旋即快步向急救室的方向疾驰。
路上朗廷的手下,邵宁近身的一位李助理已经联系过嘉定医院的领导,此刻嘉定急诊楼内严阵以待,内科几位叫得上名的大主任纷纷赶来待命。
邵宁把纪叠抱进了急诊室,神情紧张地站在一边,看着十几名医护围着失去意识的纪叠,为他测心率及血压,联络急诊放射科,在纪叠身上布满各种监测及急救仪器。
纪叠并没有陷入深度昏迷,他是残存着一部分知觉的。
所以当急诊医生要从他腿部动脉直取血液以做血氧检测的时候,因为刺痛,他短暂地醒过来了片刻。
邵宁急于上前,却被护士拦在了急救区外。
他忐忑地看着那些着刺眼白衣的医生护士,将纪叠推进了他无法进入的隔离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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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纪叠恢复意识。
他肺部的胸透报告被及时地送了上来。
外力肺损伤,胸骨严重外伤,肺出血,低热,肺组织实变,血肿。
已到了局部肺挫伤最难以控制的地步。
负责急救的胸科主任跑着从隔离区夺门而出,找到邵宁,脸色凝重地向他寻要纪叠过去的医疗记录。
他对邵宁说,情况很危险,可能需要即刻进行开胸手术,切除双肺实变性损伤组织。
他问邵宁,是否有曾为纪叠诊治过的医院或医生的联络方式,他们需要紧急会诊,才能为纪叠定一个手术方案。
“邵总,那位许氏医疗的副院长……”李助理细声提醒道。
邵宁当机立断,说:“带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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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廷的人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那位替纪叠诊治过多次的副院,当说明来意后,那人没多疑,很干脆地随着几个不速之客漏夜赶到了嘉定医院。
纪叠已经醒过来,邵宁一直陪在他床边。
嘉定的主治团队将那名外院的副院长请进纪叠的病房,照病人的意思,在他的病床前一五一十把病情及会诊结果亲口说给他听。
当说到急需一个手术切除病变组织的详细方案时,嘉定的医生问许氏请来的那名副院,为什么不在初次检查出实变症候的时候,就尽早进行手术切除,让病情耽搁到现在这个地步?
那名副院脸色发白,低着头踌躇有顷,末了才支支吾吾地道出实情。
他说,那是许逸城许主席的意思,我一早就告诉他耽误不得,尽管上了手术台风险怎得都是有,但是每拖一天,病人的情况就差一天……
我都说了的,他告诉在场所有人。
可是许主席说,不必治。
伴着他话音落下,病房里,白床上,一道再惨淡不过的声音突然间笑了起来。
明明连呼吸的力气都快用尽了,胸肺疼到极限的痛让他一口一口地咳着血。
然而他还是笑了,彷佛是在用他最后这一口气,号恸崩摧,用哀痛欲绝的嘲笑,送给那个可笑至极的自己。
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邵宁想替他擦,却被他薄弱的一声叫,手停在了半空。
“邵宁,我要做这个手术。”
邵宁还未及回应,站在白帘外的嘉定外科主任便急急地提醒,“邵总,纪先生,手术固然是眼下最能治本的治疗方式,可它是有很大风险性的,尤其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
“我知道。”纪叠的声气已经很弱了,“但是我要做。”
“别拦我。”
别拦我。
这一句他是说给邵宁的。
邵宁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