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年只睡了四个小时左右就醒了过来。
夏西安已经回到了床上,背对着他,不知道是睡着的还是醒的。
他睁着眼睛,脑子里像是浆糊搅成一团,只依稀记得自己昨天晚上被自己认识不到一天的室友安慰了很久。
啊,真尴尬。
迟年闭上眼睛,眼珠在眼皮下滚动了两下,长长翘翘的睫毛颤抖着。
他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了两眼夏西安的背影,拍了拍胸口安慰自己没事,舒出一口气。
换环境给他带来了一些影响。
但这是必须经历的,他冷静时告诉自己,自己已经没有独自生活在家里的资格了,一个人加上一个密闭的空间和发达的讯息,他总是陷入抑郁症给他带来的伤感与绝望。
迟年坐了很久,心里还有昨晚做梦时留下的悲伤的痕迹。
这让他不是很好受。
他尝试回忆那个由自己的过去编织起的梦,却始终只能想起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
但即使只是回忆起一些画面,迟年也不太好受。
他的脸色苍白,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停问他问题。
“你当时为什么不反抗?”
“为什么这么没用?”
“他们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
……
“你为什么没有死?”
夏西安有生物钟,每天雷打不动地七点半钟准时起。
他翻过身掀开盖在身上不厚的毯子,坐起来才看到迟年低着头坐在床上并不安稳地睡着。
他下床时尽量不发出声响,但还是把人吵醒了。
“……”夏西安和迟年对视着,半天,憋了一句“抱歉”。
迟年反应很慢,皱着眉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就像是零几年时用到现在的电脑,他的反应慢得出奇。
迟年在八点钟时把疗养院护士小姐送来的早餐吃掉了四分之一。
他没有穿裙子,只换了一套普通的衬衫和牛仔裤,穿上鞋便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夏西安依旧留在房间里,态度温和有理地和迟年道别。
真是一个有礼貌的……
迟年后知后觉地想了想用什么词来形容夏西安。
社会人。
他想起先前在地铁上听到的词。
穿过外墙爬满了爬山虎的老楼的走廊,去了另一栋不太高的房子的二楼,迟年见到了自己的医生。
还是昨天的那个医生。
领带的蓝色换成了更深一些的蓝色。
他向自己的病人自我介绍,说自己姓林。
说是治疗,其实医生只会用很少的时间的时间有关提及病的事情。
大多数时候,两人像是在聊天。
只是说迟年在话题上的配合不配合让这场聊天看起来并不像正常聊天。
过了很久,结束时迟年非常的累。
林医生坐在椅子上面,拿黑色的水性笔在病历簿上写了一行又一行字,迟年站起来时刻意看了一眼,内容没有看到,只隐隐约约看到了字。
林医生的字很好看。
迟年想。
再回到房间里时,夏西安在打电话。
男人依旧穿着无袖的白色背心,但在外面加了一件深茶色亚麻外套。
他皱着眉,语气很慢很严肃,手里因为不耐烦而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佛珠。
他还缺一支烟。
迟年垂下眼皮想,轻轻地关上门。
这个人真的很好看。
他补了一句。
迟年出去时什么都没有带,回来时也什么都没有带回。
药都是护士小姐到点时送过来的。
更何况迟年是个不太乖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偷偷把药屯起来,为哪天的崩溃做准备。
林医生真是个有经验的医生。
夏西安在迟年进来时就放低了音调,语气不再那么听上去吓人。
他背对着迟年,最后妥协一般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结束语。
转过身时,迟年刚刚拿出了换洗的衣物,准备往卫生间走。
他的身上有汗,半干不干,黏糊糊的触感让迟年想要洗澡。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夏西安挑了挑眉,坐到布沙发上,倒了杯水喝。
迟年洗的冷水澡。
冰凉的水浇在头上,又一路滑过身体,流到奶茶色的瓷砖上,灌入下水道口。
身后的镜子照着他的背影,有时会照出他手臂上狰狞交错的疤痕。
他闭着眼睛,头上和身上的泡沫都被冲干净了后,就关掉了水,在卫生间里擦干身子,穿上衣服才出去。
他低头扣着扣子,扣到第三颗时突然想到,他应该和夏西安道歉且道谢的。
毕竟他打扰了别人休息,还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