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两人还是没有出去。
因为和他们住在同一层楼层的一位小姐的到访。
这是一个很帅气的小姐,同样是剃着寸头,短短的头发被染成浅金色。
她的下巴处有道很深的疤痕,看上去是用什么东西抓出来的。
“你好,”她打量了迟年一会,然后对迟年说,“我是谢悄。”
迟年点头对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没有在意,看了看夏西安,认为谢悄是来找他的。
“谢小姐,有什么事吗?”夏西安站着,把空调关上,打开窗户。
“刚刚崔护士告诉我有新的病人住进来了。”谢悄笑了笑,下唇上有枚唇钉,“我听名字叫迟年就过来了。”
她的瞳孔颜色很黑,生的是细长的狐狸眼。
“你生了什么病?”谢悄看着迟年直白地问,“崔护士死都不肯告诉我,说这个是秘密,所以我只好自己来问了。”
她眼睛里没有什么生气,像个死人。
迟年有些发愣,只是张了张嘴,半天,他笑了,是那种轻轻地笑。
“抑郁症。”他轻飘飘地说。
谢悄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手插在兜里,“你要好起来,”她点头,“我有科塔尔综合症。”
迟年没有听过病名,表情迷茫。
“就是行尸综合症,我认为我的肺和肾已经坏掉了,但所有人都告诉我没有。”
谢悄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黑色的指甲油显得她的皮肤很白。
她的心态好到不像有这样病的人,迟年看着她,没有说话。
谢悄来得快走得也快。
迟年有些不确定她来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为了问自己有什么病吗?
他又坐回床上,低着头想。
谢悄。
迟年的心里有什么挣扎而出,不适感开始蔓延。
夏西安看他一眼,也不打算出去了。
“你在想什么?”夏西安拨动了一颗佛珠,“谢悄?”
迟年抬起头看他,表情清冷,皱着眉,眼神却像鹿,干净又无助。夏西安没有得到回答,沉默了一会,看向窗外,见有鸟归了巢,又转头过来和迟年说话。
“你……”不要和谢悄有什么接触。
夏西安话还没有说完,就闭上了嘴。
因为迟年在哭,毫无预兆地哭,没有出声。
夏西安看着他,心里平静,扯了张纸,靠近他,然后捏起他的下巴,擦去他的眼泪。
“小朋友,你太爱哭了一点。”
迟年没有说话,轻轻推开夏西安,弯下了腰,看着白色的瓷砖渐渐哭出了声。
是谢悄啊。
中午时,护士小姐送了午餐来。
迟年睁着眼流眼泪蜷缩在床上,夏西安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迟先生,”护士小姐的笑很温柔,“起来吃饭好吗?”
迟年没有动。
护士小姐看向夏西安,用眼神询问他迟年怎么了。
夏西安看了迟年一眼,走出了房间。
护士小姐把送餐车留在房间里,但把装药的篮子拿了出去。
“他认识谢悄吗?”夏西安问护士小姐。
“小夏先生,这我怎么知道?”护士小姐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且这又关人谢小姐什么事?”
“迟年在和她说完话以后突然就哭了,问他,他什么也不讲。”夏西安有些犯烟瘾,舌抵了抵后牙,从后背一直蔓延到手臂的纹身凶神恶煞。
“那我等等去问问谢悄吧……最近谢悄莫名地可好说话。”护士小姐想了想说。
夏西安点头,准备回房间时又顿住,“我等下要出去一趟。”
“啊?又出去?小夏先生你这住院就和度假一样啊。”护士小姐瘪瘪嘴,“你去和张医生说。”
夏西安挑了挑眉,“嗯”了一声,又说:“不像度假……我可不愿意在这里度四年的假。”
迟年揪着枕头的一角,脑子里乱成一团但又有一条清晰的线。
他的高中同桌是个女生。
一个内向并且反应迟钝的女生。
叫什么迟年原本已经记不清楚,但在他的印象里,女生最后对他的一次笑却总是忘不掉。
那个抬起头来对他惊慌无措后感激的笑
捡起了被撒落一地的泼上了墨水的书的女孩,是谢悄。
迟年想起那天下午,阳光是浓郁的橙色,粘稠地照过所有事物。
她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走进教室,下巴还滴着血,表情依旧懵懵懂懂,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看见了地上自己的书也是闷声捡起,然后因为迟年帮她捡了一本书就报以感激的笑。
谢悄后来的转走是迟年噩梦的开始。
当他看着年迈的老人背起女生破旧的书包,抱着一摞有着整洁字迹的书走出教室,只觉得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