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孝衣,捧着遗照,身后是四个人抬着的棺材。
迟年的老家有个习俗,老人去世下葬前要抬着棺材围着村子转一圈。
迟年记得他小的时候有人和他说过,这是让去世的人最后看一眼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但迟年至今仍不理解为什么。
死去的人怎么看呢?
迟年不信灵魂这一个说法。
他也不信有下辈子。
他也希望没有下辈子。
唢呐和锣鼓在后面奏着丧乐。
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在远处看着。
黑色的靴子上还有两个装饰的绒球。
懵懵懂懂。
迟年推开卫生间的门,雾气从里边涌出来。
他穿着棉质的白色睡衣睡裤,脚趾在洗澡时被水泡的有些发白起皱。
头发还在滴水,肩上布料一片湿氲。
夏西安依旧没有回来。
护士小姐正好送饭来。
“迟先生,小夏先生叫我送饭过来给您。”护士小姐的平底鞋踩在地上没有声音,食盒被她提在手上。
“……我不饿。”迟年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
他感觉光是想着中午胃里塞了东西后的不舒服,就对吃饭有着抗拒的心理。
“您还要吃药,迟先生。”护士小姐微笑,把菜和饭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好在桌子上。
迟年把放在床上叠好的毛巾拿起,摊开盖在头上,也不擦,就这么盖着。
像是这样就能不吃饭一样。
掩耳盗铃。
小孩子心性。
护士小姐好脾气地就在原地等着,也不催促迟年。
过了一会,迟年有些不好意思,把毛巾从头上扯下。
“我自己一个人吃,你不要在这里。”他垂着眼皮,视线下移,只盯着布沙发的扶手看。
“好的,迟先生。”护士小姐语气依旧客气温柔,说完就走了出去,只留了还在冒热气的饭菜在桌子上。
依旧没有把药单独留给迟年。
迟年看着青菜汤上浮着的薄薄一层油,还是觉得没有一点想要吃的欲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迟年觉得他的关节和腰都在隐隐作痛。
冬天啊,他是真的讨厌。
迟年耍了一下小聪明。
他知道他要吃药,所以很敷衍地吃了两口饭和一些青菜,然后把剩下的饭一大半全部藏到了青菜汤的青菜底下。
其实护士小姐送来的饭菜分量真的没有多少。
疗养院食堂那边每次都考虑到尽量不浪费粮食,配给迟年的饭总是少的。
可即便是这样,迟年依旧吃不完。
一直都是这样。
但饭量是真的不能在减少了。
护士小姐是算好时间来的。
她从口袋里拿了药盒出来,倒出来的药有点多。
“林医生说因为季节原因,从今天开始您要多吃15g多米氮平片。”护士小姐说。
“吃这个药我会想吃东西,”迟年接过药,看了几眼外边是蓝色薄膜衣片的药,和着水吞下去,“我以前吃过,然后胖了很多。”
迟年记得吃它的副作用很多,他会非常不舒服。
他记得他曾经和林称说过不想吃这个药。
但是现在林称还是开了。
米氮平,可用于治疗早上好晚上坏的情绪波动也可用于治疗自杀冲动。
迟年慢吞吞想,他现在明明没有想自杀。
他可不可以不吃这个。
虽然他的的确确早晚情绪波动会很大。
迟年乱七八糟地想着,最后果断下了定义——林称是个烂医生。
“……薛清仁,迟年的事情帮我查清楚,我明天要结果。”夏西安站起身,嘴里含了颗薄荷糖。
夏西安吃糖有个习惯。
他喜欢把糖咬着,等糖变小时再含在右边的腮帮子那里。
这是小夏先生的小怪癖。
“他有秘密不告诉我,我真想知道。”
夏西安笑的很温柔。
怎么可以对我有秘密呢,什么事情都应该让我知道啊。
夏西安愉悦地想。
薛院长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他推了推眼镜,笑着应下来,然后送夏西安出门。
小夏先生的面子一向大。
十二月十七日。
迟年奶奶的祭日。
这天雪停了,天是阴沉沉的灰蓝。
夏西安一大清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迟年则被告知他的申请条没有被批过。
迟年坐在床上,垂着头,颈椎的骨头凸起,皮看起来苍白脆弱。
他突然笑起来。
林称,他的主治医师,真的很自私。
迟年笑着笑着鼻子一酸,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