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辅成垂着头,不语。
他本也算不上话多的人,同她一起时却因着喜欢,说的自是比平时多些。只是此时此境,他却也是如何都憋不出一句。
“难不成我还会错意了?你当真对我没有丁点意思?”看着他缩头作龟的模样,将倾皱着眉。
史辅成深吸口气:“我对你并无……”
他不愿再经历这般让人窒息的时刻,只愿这一次讲个清楚,同她该如何如何。
哪怕,有些话说了后,可能朋友也做不成了。
“我不信,”他话未说完,将倾便直接打断他,“我不信。你对我表露的情意做不得假。”
她也有些气了,气得想笑。
都已经这般地步了,还有什么否认的必要?该说的早便说了,现下两人的状态也远远超越了“友”能做的范畴,还有什么否认的必要?这傻子早就由内到外的,都被摸透了。
也不知道还在坚持个什么……
“你说的这话,你自己信吗?”她一步步逼迫。
她今日还偏要将事给办成。
史辅成依旧不答,盯着池面,两眼放空。
“要不再灌个几斤?看看你还能说个什么,嗯?”她两手向后,摸上系带。
“说什么爱我,说什么求我,说什么一直一起?若并非心之所向,又如何说得出口?”一拉,系带松动,荷粉色的小衣滑下,落到水面上。
“你玩我?”她极轻极轻的问。
史辅成看见了那飘落的小衣,浑身一麻。
“……别这样。”他显得有些疲惫,“我早便同你说过了,我们不能这样。”
维持原状不好吗?何必捅破了这层……
实际上,他只是不信,不信她真能守着,只他一个。
酒意上头时便也罢了,如今酒醒梦醒,这让他如何敢信?
她……哪离得开男人。
史辅成没有那个自信能喂得饱这贪食的饕餮。
裸着身子,她将发撩到后背。
“原因呢?你即是有那意思,却不愿的原因……”见史辅成目光闪躲,她了然,只是自嘲的笑。
“你不信?我懂了。”
史辅成面上不显,心下一震。
事实上他不想让将倾觉得他不信,他本没有看不起合欢出生的她,却是怕她会错意。
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想说“你那不过是为了修行”,却因为并无法揣测她是否乐在其中而无法开口。
事实上,他自知内心是介意的,不是介意同他好的人是所谓曾侍百夫的合欢宗弟子,他只是……无法接受在往后同别人分享自己认定为伴侣的人。
对她,他不敢奢求名分。因为不敢奢求名分,他便更为“懦弱”的连心意都不愿表露。
她观察着他的神情,便还是怀柔,解释着:“抱歉,门派里的修炼法子便只能如此,我先前弱小,便只能循着这法子练。现下也算是快要得道,自是不必再像从前一般。那些个人,我该断的早断了,原就是没有情在里头,不过我图他精元,他图我色相……”
总之,先表明自己以前那般不过是为了修炼,摘出情啊爱啊什么的。
若同别人只有身体纠葛,没有情爱……她知道这对史辅成来说好接受得多。
她定定看着史辅成,估摸着他是否听进,继续兀自说:“辅成,你对我的心意我知道,我对你也是那个意思……若是你同意,我自当斩了那些过往,余后只同你好。绝不食言。”
然后,再暗示他,他为其中最为特殊的存在,与别人不同。以此来予他安心。
事实上,还是老的那套,对旁人不说多有用,骗傻子却是足够的。
史辅成是个傻子。
“言”字方落,史辅成也不管她此时赤身的状态,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
那双眸子,很平静。带着他从未在她身上感受过的认真。
他张口欲拒,却因着那双眼,竟是说不出口来。
他是渴望的,她抛下的饼,他无比渴望着吞下……甚至有一瞬间,他无所谓什么真真假假,只想奋不顾身的奔向她。
不留退路。
可惜,他强压了下来。
他还是不信。将倾遗憾的在心里暗暗嘀咕:原来还是有些不好忽悠的。
其实也不是难忽悠,只是史辅成向来对不完全稳妥的事情,始终怀着一分警惕。
心中已是信了六分了。
他不过因着不是个赌徒,不愿赌那剩下的四分。
她抛下的饵,始终只是口头承诺。
他是想信的。
只是,他根本无法想象,一位合欢宗大能,靠着吸人精气修炼的妖女,会能从此一心一意的,只垂青于他一人。
他是想信的。
可他不信。
水池温热,雾气飘渺。
裸着身体的裸女,坐在池中的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