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的商船在空舱时,行船速度极快,约莫七八日便可抵达瀼都,如此一算,赶在隆冬前,回到瀼都,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十月上旬,令林之倾魂牵梦绕的瀼都,完完整整呈现眼前,与她想象中的不同,这儿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远没有盛京口耳相传中的穷山恶水之感,只是有点冷得出乎意料。
林之倾裹了一层棉衣,又披了件狐裘,寒气依旧顺着裸露在外的点点肌肤,侵入四肢百骸,她捧着手心,呼了口热气,那点温热的水汽竟凝结成了白蒙蒙的雾,随即消散于半空。
商船一靠岸,便有人架起了宽大的木板,供人下船之便,几人顶着簌簌冷风,鱼贯而出,堤岸边早有一行车马在远远等候。林之倾抬头,光秃秃的树干上竟然挂满冰凌,或长或短,姿态各异,别有一番风情。
“小心脚下,可别打滑了,各位辛苦,外头天寒地冻,赶紧上车暖和一下吧。”
一阵木轮滑动的声响,猝不及防的传入耳中,林之倾循声望去,一张洋溢着欣慰喜悦的笑脸,闯入眼帘,说话之人神色柔和,眉宇间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只是他半身不遂,坐在一张构造复杂的轮椅上,不由的令人心泛酸涩。
他一面招呼众人上车,一面拨弄着扶手上突起的一截短小木棍,那轮椅好似活了一般,竟自顾自的朝林之倾划过来,她微微一愣,歪头打量,正巧对上那人的双眸。
“在下失礼了。”林之倾为自己的唐突之举,作揖致歉。
“无妨,姑娘言重了,在下肖黎,字泽合。”
肖黎身形高大,即便坐于轮椅之上,目光亦可平视众人,他性格稳重,面对偶然投射过来的异样目光,总是一笑置之。见林之倾不似旁人,只浅浅扫过他无法活动的双腿,却一味盯着身下的轮椅出神,故好奇问道:“姑娘是在打量在下的轮椅?”
林之倾一怔,随即局促不安起来,悄悄退至李胥身侧,面带歉疚,小声道:“适才之举的确无礼,望肖公子海涵。”
肖黎的笑意更浓了,抬起下巴看向李胥,道:“这一路,冯捷闯了不少祸吧?”
“他遇上对手了,倒是吃了不少哑巴亏。”李胥看着冯捷被朱大一路拖行,仍不忘挤兑几句,又侧过脸,细声道:“泽合做了好多把轮椅,各式各样的,可好玩了,我带你回府细瞧。”
说罢,牵起林之倾略微发凉的手心,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城内。
瀼都城不大,自东向西贯穿了一条主道,沿着主道,密密麻麻的排布开许多瓦房商铺,久而久之,又在这些院落间自发形成了小巷,使得整个城内生机勃勃。而襄王府本是坐落于主道中央,可惜如今早已被各式黛瓦白墙的小屋所包围,欲进王府,必先跋山涉水。
从盛京带来的几口大木箱过于惹眼,方一进城,就引来诸多围观的目光,起先还聚在大道旁战战兢兢的百姓,待看清李胥的面孔,顿时喊声震天。有几个胆大的挑夫,自告奋勇的提出,愿意帮忙搬抬木箱。
正在林之倾纳闷之际,这才发现,小巷过于狭窄,只能堪堪通过一辆马车,后头的货物若一并随着马车入府,只怕到了府门前,难以卸货。李胥笑着婉拒了百姓的殷勤相助,在府上家丁的一片哗然下,朱大只凭一人之力,就将所有行李搬运进了府内天井。
襄王府是个三进制的院落,院墙斑驳,颇为老旧破败,不知是不是隆冬来临之故,府内不见一丝绿意,入眼皆是枯黄的断枝残叶。
肖黎略为惊讶的上下打量朱大,忍不住问道:“敢问这位壮士尊姓大名?”
“叫我朱大便好,各位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喊我!”
朱大爽利的打手一挥,颇有几分豪迈之气,随后便跟着刘雄去了后院,原本寥寥无几的府丁们,面对堆满天井的行装,已然忙得不可开交,一时间,院内只剩腿脚不便的肖黎,以及游手好闲的林之倾和李胥。
肖黎月牙似的眼眸微微一弯,眸中的善意倾泻而出,他颔首道:“这么个踏实肯干之人,殿下到底是从何处寻来的?”
“朱大是兰若的随从。”
肖黎闻言,笑着故作揶揄道:“的确,殿下寻来的冯捷,当真令人头疼。”言罢,似是忆起了旁事,忙问道:“我新做的轮椅,能把人举起来,你们要不要瞧瞧?”
林之倾眼底精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要看!”
肖黎指了指库房方向,李胥心领神会,充当起了苦力一职,只是里头横七竖八的摆了许多杂物,他一面仔细翻查,一面不时地扭头问询。
肖黎是个极有耐性之人,始终不厌其烦的应答着,毫无不耐之色,倒是林之倾颇有微词,直接吼道:“梓清,你一直喋喋不休,真的很吵闹。”
库房内瞬间没了人声,肖黎颇感意外,抬眸道:“殿下极少这般老实的。”随即探问道:“在下直呼姑娘表字,不知你是否介怀?”
林之倾一怔,矮下身蹲在肖黎身旁,他的言行举止礼让谦厚,莫名透出一股亲近之感,与之相处,如沐春风。她倏地生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