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孜瞥了外面一眼,慢吞吞收伞。
两只小妖怪矮矮胖胖,背后一对透明翅膀,穿着姜黄衫子,胸口是一块迎春花补子,声音细细糯糯。
“姑娘要什么,我们都不收钱了。”
乔孜周身都是蜂蜜的浓郁味道,看到两个小妖怪愧疚的眼神,无奈笑了声,伸手比划一圈。
“我要沾了蜜的春花,大概有这么多,铜板一个也不会少。”
馥郁的香气盖住红绳的气息,她低头嗅了嗅,脑袋一刹那都要甜晕过去。附近的大花篮里依次摆了桃花、杏花、夹竹桃、栀子花,月季花。
乔孜细细挑了几种,抱着一大捧悠悠走回客栈。
日中过后天气更寒,到了门边上,她鬓角发尾上留残的蜂蜜竟结晶了,乔孜望着自己这一身,不得不请身后跟着的两个婢女帮忙。
“把花留在客栈后面的灶房里。”
提着裙摆上楼,手指间都是黏黏糊糊的感觉,乔孜漫无目的看着一层一层台阶,孟潮青的身影从视野里远去,她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恨不恨,要留给乔竹,放不放下,全看乔孜的心情。
她上了顶楼,正要启门,隔壁传来声响。
槅门被人推开,万疏君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他去了莲花冠,除去外袍,乌发逶迤,白净俊秀的面上唇色淡淡,眼尾一道划痕,嘴角微青,像是跟人打过架,
目光相触,他先笑了笑,茶色眸子波光晃动,开口道:“在外面怎么了?”
而乔孜伸手指着他的眼尾,微微诧异道:“你跟人打过架?”
万疏君欲言又止,垂着眼帘不置可否,半天只道了句:“你若是有事,我能帮你。”
像是知道她会拒绝,万疏君笑道:“断没有白帮的忙,往先你救过我,如今还需你来替我包扎一下,日后两相一抵,我也少欠些人情债。”
乔孜将他通身一扫,正想说换身衣裳,万疏君开了大半的门缝。
想到他的为人,门口的人竟有些犹豫,直到他倾身拉住乔孜的腕子,她嗅到淡淡的血腥味,这才踏入房内。
这间屋子与隔壁比起来,近乎相同,温暖如春,只是撤掉了屏风,没有一枝含苞待放的瘦梅。
一眼看去屋里空荡,垂下的幔帐添了丝朦胧感。
“随便坐。”
万疏君撤掉案上的棋盘,地上堆着一件沾血的衣袍,乔孜瞧了眼,展开一看,倒是睁大了杏眸。
“你遇到谁了?打的有些凶,这么多血,恐怕——”
还是要找个专业大夫过来,她已经是个白板人,恐怕会帮倒忙。
擦了擦脸,站在窗边的少女话说到一半忽然打住,背后一片雪光,不知哪里有风,发丝被吹动,幔帐如雾,轻拂过地。
万疏君回头看了眼,走过去将那扇窗户重开,再次关上。
乔孜一屁股坐在案.上,歪着脑袋,稍稍一侧头便能蹭到他的腰。
血腥味浓,薄薄的白色衣衫隐隐透出身体上的创伤。
她斟酌后还是坦白道:
“我如今已经不是过去的乔竹,半点不通医术,为了安全起见,快去找个高明的大夫。”
万疏君垂着眉眼默然不语,将她近距离看了看。
深黑的衣衫不辨脏,咫尺之间,花香都被馥郁的甜盖住,浓浓的蜂蜜渗到鬓角发丝里,她小巧的耳垂上糊了一点琥珀糖晶,像是精致的金色丁香,肉眼可见地在融化。
抬手抚平少女微微蹙起的眉,只穿着单衣的青年低声道:
“我听旁人说,你坠到凤城的那道崖缝里昏睡了几年,因此失了所有修为,不怨吗?”
乔孜隐约觉得那个“旁人”是阿葵。
“活着就是忧喜聚门,世事不顺,怨是最没有用的事情。”
乔孜想了想,被脑海里冒出的话惊讶到,话到嘴边,忍不住整个都倒出:
“虽然我不能免俗,不过今日,哭过恨过怨过,也该做些对自己有益的事。一寸光阴一寸金,与其纠结没了的,不如抓紧时间重新修炼。”
万疏君在面前,她望着他,像是对上过去的自己。
指尖摸到他眼角的划痕,似乎还有血,乔孜凝视片刻,忽而释然,抬手正想推开他,万疏君却低下了头,发丝扫过鼻尖,呼吸可闻。
他问:“你真的想开了?”
“我可能只是一时想开。”
吸了口气,她微微仰着身子。
面前扑来的呼吸温温热,两颊都闷红了,身上结晶的蜂蜜化开,越来越黏,乔孜不舒服,却丝毫不觉这副模样的怪异。
“你让一下,这里堵着我有些——”
耳垂上的小丁香倏而被人含在嘴里,她那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眼前一暗。
看似孱弱的青年跪在案上,小声说了些什么,压过身,将那一点蜜糖吮干净。
背靠着窗,她听到了乔乔两个字,咬着唇,贴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