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堂木拍下,便算是尘埃落定。
沈莲带着囚枷, 被两衙差带着从府衙大牢走出来, 出了牢院大门, 便见钟姚和袁嫂子站在门边的树下,显然是在等她。
沈莲走过去, 默默在二人面前跪下。
钟姚看着她,曾经那个活泼爱笑的小姑娘,总爱在身边“钟姚姐钟姚姐”的叫她,如今双手被缚, 带着沉重的锁链, 佝偻着背跪着, 满脸憔悴。
她即将被押解出沛城,桑弥花一案, 她与张卓虽是受人指使, 但也是案子的施行者, 双双被判处了徒刑*。
他们夫妻两,一人押解进往北三百里的漠洲大牢, 每日炼铁服役,一人关进往东五百里的眳城大牢,每日制盐, 刑期皆为五年,也算是比较重的惩罚了。
钟姚低声言道:“我只想问一句, 为什么?”
沈莲低垂着头, 过了会儿轻声说:“我怀孕了。”
钟姚一愣, 与袁嫂子对视一眼, 便听她继续说:“阿卓欠了许多钱,还不上他们就要打断他的手脚,甚至打死他,我不想我的孩子生出来便没有爹……”
钟姚漠然听完,虽觉她可悲,却并不觉同情。
“你只担心你的孩子出生没有爹,却没想过袁嫂子的孩子会如何,他们从小,便只有这一个娘亲了。”
沈莲明显全身僵了一下,囚枷中的手指不自觉握紧。
“若我无法洗脱罪名,被认定使用了桑弥花,袁嫂子作为另一个东家,也同样会受到牵连,那你为袁锦他们想过吗?袁锦可是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小莲姐。”
沈莲不敢抬头,只有一颗颗水珠落在膝处的灰色囚服上,染开一片深色。
钟姚看了一眼,不为所动,仍继续道:“我当初说过,大家就像家人,若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说出来,我能帮的,必然不会袖手旁观。沈莲,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想你是了解我的,不过一百多两,你知道若是向我开口,我必然会借,可你宁愿接受钟箐的施舍来陷害我也不愿向我开口,为什么呢?”
沈莲不说话,只默默落泪。
钟姚失望的叹息一声:“我终究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袁嫂子看看沈莲,又看着钟姚,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钟姚不再看沈莲,转头对袁嫂子提点了两句:“她娘是铺子主厨,早已学会了咱们所有东西的做法,她可能是看着铺子生意好,不想给人打工,也想自己做老板了吧。”
袁嫂子稍微反应了下便明白了过来。
当初她想将后厨之事全部交给沈嫂子打理,就必然涉及到包浆豆腐之类一些食材的制作方法,为了防止技术外流,沈嫂子当初答应做主厨接下后厨时,是与她们签了契约的,契约有定,袁嫂子将食材做法传授给沈嫂子,沈嫂子需保证绝不外传,且若将来从袁锦商号离开,终身不可再做餐饮相关的活计,
想必沈莲整日看着铺子生意红火,又想着那些客人吃的东西都是自己娘做的,便就慢慢动了歪心思,有契约制衡,她娘就算出去也不能以此开店,但若是铺子的东家犯了事,商号没了,那她娘与商号签的契约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袁嫂子想明白这一点,倒吸口凉气,睁大眼看着面前的沈莲。
她们本是同一个村出来的,她也算是看着沈莲长大的,本以为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存了这个念头。
“你……你娘可知道……”
“我娘不知道。”袁嫂子还没问完,沈莲便抬头回答,“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与张卓私下琢磨的想法,并不敢告诉我娘,她要是知道了,是肯定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袁嫂子稍显欣慰的点了点头。
钟姚已不再关心,转身径直离开。
没走两步,听见身后沈莲哽咽着叫喊:“钟姚姐,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钟姚并没多大感触,只停步回头,淡声道:“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如果那孩子还有机会在繁重劳役的大狱中生出来的话。
钟姚走回府衙内,准备去找慕修宸,却在经过牢院时见到钟老头和钟夫人正被押上囚车。
此时二人已经换上了身上带着个大大“囚”字的灰色囚服。
钟姚伫足看去,钟老头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钟夫人也再没了平日那股高傲的气势。
精铁的案子府衙的级别审不了,他们又将要被押回朔方军的大牢。
上囚车时,钟老头脚下虚浮,不慎踩空差点摔倒,幸得旁边衙差扶了他一把。
这一侧身间,他便注意到了远处站着的钟姚。
眼神对上那一刻,钟姚其实挺惊讶于自己内心的平静。
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悲伤难过,身体血脉中来自原身的所有羁绊,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消散了。
钟夫人察觉道钟老头的视线,也顺着看过来,钟姚静静的回视他们。
半晌之后,钟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