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8日,是绯华离开闻江的日子。
在书局工作到中午,白艳同宋幼丞告过假,来到火车站给绯华送行。
绯华与张校长坐的一等座,候车厅也是贵宾级的,白艳一路走过去,远远便看见在门口候着的绯华。
看清她的模样时,白艳差点儿笑了出来。
绯华抱着手立在那儿,没有如以往那样穿红着绿,旗袍高跟,倒穿了一身倒大袖的白蓝两色学生服。原本蓬蓬的鬈发用一支珍珠发卡夹住,长眉淡扫,手里还拿着一束红艳艳的花,乍一看还真像个女学生。
“你这是什么时髦打扮?”几步走过去,白艳忍笑道:“可真难为你找出这么一身衣裳了。”
绯华带她进了候车室,闻言一挑眉,倒还是那副妩媚张扬的模样:“怎么,只兴人家女学生学着咱们开高叉,还不准咱们也新鲜新鲜,装装女学生了?”
同一旁的张校长问过好,白艳暗笑:“你是哪门子女学生,只怕校门还没进,先被你们校长制裁了。”指指绯华手里的花,她问:“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这个季节还有郁金香?”
单支的红色郁金香用白色勾花网纸精致装点,根部却坠了一坨根茎,很有些煞风景。
绯华含笑不语,一旁的张校长佯装抱怨道:“白小姐,你是不知她有多磨人,转眼深秋的季节,非吵着要郁金香。家里花匠都说了,这九月十月正是郁金香沙藏培种的时候,我可上哪里去给她找呢?费了多大劲,才从远郊一个花农那儿寻了来,为着能长久,干脆连根都挖来了!”
白艳笑道:“自是因为校长宠爱,也知道这点事必难不倒校长,她才敢这样任性呢。”
张校长满意地笑笑,便说不打扰姐妹告别,自去坐到了不远处,给二人留出了空间。
该说的话,此前皆已说尽,此时两人只是玩闹取笑,不见半点别离感伤。
终于闹够,两人才渐渐安静下来。
“自此一去,不知几时能再相见,你好自珍重,我对这里也就再没什么牵挂了。”
曾经黑暗无光的日子里,倘若不是还能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左右,只怕她们谁都无法坚持下来,熬出这样的结局。
白艳低声道:“好歹也是堂子里出来的人,多少人情冷暖也见过了,你这一去,可也不光是享福就够的。该给自己留的退路,你也当警醒着点。”
低头看着手里的郁金香,绯华漫不经心地笑着:“我自然知道,左不过就是同以前一样,活下去罢了。”
“哔——呜呜呜…’”
不多时,火车已进站,鸣笛声悠扬,人群熙熙攘攘自出站口出来,神色匆忙,摩肩接踵,匆匆投入再一次旅程。
不远处的张校长已站起身,一旁的随从们也纷纷提起了行李。
“去吧。”紧紧握了握绯华的手,白艳松开手,轻声道。
听到鸣笛声,绯华始终平静的神情却突然飘忽起来,她站起身却不走,而是转头向候车厅门口看去。
正午阳光倾洒一地,将门外的人影都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人们进进出出,而她始终没有看到想等的人。
“…终究还是不来吗…”她喃喃自语。
“绯华,绯华?”瞥一眼一旁在低头看表的张校长,白艳拉了拉绯华的衣袖,低声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该等的人在那儿站呢。”
回过头来,绯华已收敛了所有情绪,她将手中的那朵郁金香递给白艳:“送给你罢。”
“给我?你不带着去北平吗?”白艳不解。
垂着眼,绯华道:“原是我想错了,这样金贵的花,哪里会受得了北平的风沙?不若将它留在这里,不负芳华,倒是成全。”
她话中有话,白艳却知这是绯华自己说给自己听的,没有多问,她接过花来:“一路保重。”
“保重。”最后抱了抱白艳,绯华转身向张校长时,已扬起了精心刻画的笑容。
“走吧!”
车站人多,白艳小心护着那朵娇弱的郁金香一路出来,叫了辆黄包车回了书局。
回到办公室,白艳打量着郁金香,思考该如何好好保存这份礼物。
郁金香的球根是用薄薄的湿纱布层层叠好束起来的,以提供水分。但即便如此,恐怕也不能维持太久。待她回家便得移植到土里才行。只是她虽然也会侍弄花草,却还未养过郁金香,真不知绯华为何会…
她正看着,宋幼丞从旁走过,看到郁金香,不由道:“郁金香?都这个时节了,怎么还会有郁金香?”
白艳笑道:“据说是从远郊带回来的,这一朵恰好长的迟了些,便留到了现在。”
宋幼丞点点头:“原来是开错了时节的花,倒也颇有些浪漫,白小姐是想养在家中吗?”
听他的语气似乎颇有些了解,白艳忙问:“宋公子知道要怎样保养郁金香吗?”
宋幼丞道:“不算很了解,只是以宁最喜郁金香,以前帮她一起养过罢了。这样,白小姐你回家后,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