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夫也不敢多看,只审视着容见的神色,又诊了好一会儿的脉。他收了千金之财,必须耗尽毕生所学,为眼前的人诊断。因为如果他不说实话,怕是逃不过身边陪伴之人的眼睛。罗大夫行医多年,不仅是医术高超,更是交际了得,才能在众多达官显贵中斡旋,而不受牵连。他这么想着,低声恳切道:“这位公子的身体真没什么病症,只是略有体虚,并无大恙。这一遭……您不如去找个收魂的婆子再瞧瞧,或是护国寺的大师。”明野听得很认真,他知道眼前的大夫没有说假话,将人打发了下去。大夫离开后,大约是醒的久了,容见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一些,他问:“这三天我都不在,是不是有很多事?”明野将他身上的被子盖紧,随口答道:“政务都处理完了。况且现在是晚上,你想做什么?”容见眨了下眼,虽然明野没说,但他本能地觉得这个人三天都没睡。于是问:“你困吗?”明野垂着眼,说:“还好,不怎么困。”容见问:“真的吗?”似乎不太相信,也没有给明野拒绝的机会:“我是不困,但好累,你陪我躺着吧。”容见这么说着,勾着明野的脖子,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想要用体重把明野压倒。可惜的是,明野纹丝不动。容见锲而不舍,试了好几次都不行。明野眼里有些许笑意:“殿下,你要多吃一点,体重太轻了。”话音刚落,明野忽然放松身体,倒向了柔软的被褥。猝不及防下,容见吓了一跳,只好将明野搂得更紧,也一同栽了下去,不过是栽在明野的胸膛里。明野的胸膛平缓地起伏着:“猫都比你重。”容见固执地认为这是一种诋毁,明野对小动物没有任何怜悯和喜欢,猫猫狗狗似乎也知道这个人缺乏爱心,路过的时候都会避开。明野又抱了一会儿,才用单手脱掉了道袍。里面穿着很整洁的衣服,不像容见睡觉的时候不会裹得太严实。容见撑着手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两人,又枕着明野的手臂。他的身上混合着很淡的血腥味和冷调的香,令容见感觉到安全。和昏睡前持续不断的困倦不同,这一次睡过去仿佛只是到了应该入睡的时间。明野睁开眼,抬起手,指尖搭在容见的脸颊上,感受着他绵长的呼吸。容见睡觉的时候毫无警惕,浓密的睫毛垂在下眼睑,五官秀美,透着些许纯真。他的手往上动了动,撩起了容见的睫毛。 血不同于两年前, 容见才穿过来的时候也大病了一场,但宫中的大多数人都不在意。这次阖宫上下,都关注着容见的这场病。长乐殿的口风很紧, 外面人只听说长公主病了, 病的恍恍惚惚,不太能见人, 只召见了首辅两次。崔桂回去后同内阁说, 长公主正在病中, 不能起身, 神色憔悴, 喉咙剧痛,几不能言。两人是隔着帘子见的面,他捡了要紧的事禀告了上去, 长公主神智还算清醒,点头应答了。实际上崔桂没有见到容见。偏殿花厅里什么人都没有,进去半刻钟后,进来的人只有明野, 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他这次来, 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让自己回去堵别人的嘴。
长公主一定出了什么事。明野立在门前, 没坐下, 应付了句:“殿下病了,不能见人。”他没有说的太明白,但以崔桂的老道, 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固执地问道:“殿下身上究竟出了什么事?也该叫我知道, 早做应对!”明野道:“小病而已,过几日就好了。”崔桂追问:“殿下关系着天下之人的性命,大将军切莫……”那位从小养育长公主长大的周姑姑走了进来,她的眼中有未干的泪痕,恳切道:“崔大人,殿下真的是病了。”崔桂意识到,长公主的病怕是不假,只是病的不同寻常。如果明野真的对容见做了什么,也没有必要再维持现在的局面。崔桂只能选择相信明野,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能做的了。而在容见不能露面的三天里,费金亦也时刻关注着长乐殿的消息。但还有更重要的,提前筹谋的事。费金亦明白,宫中的锦衣卫,上京城中的禁军,大多都归属于容见麾下,另外还有明野的支持。这样内外交困的局面,非得以上京城外的力量打破才行。容见确实有几分聪明,但根基太浅,他做了十多年的皇帝,多少人在他的手中提拔上来,成为一方大员。虽然崔桂对于中央官员的任用严查死守,但地方上就鞭长莫及了。书生和文官是做不成事的。费金亦一直这么觉得。明野虽处于宫中,却只有随身亲卫。而上京之外,还有地方驻兵,一旦聚集至此,不是区区一万人的禁军可以抵挡的。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算得上是谋朝篡位了,但费金亦不在乎这些了。等他成为真正的皇帝,真相可以一一销毁,他还是那个名垂千古的名将,然后在旁人的尊敬中成为大胤的帝王。思及此,费金亦暗哑的嗓音压得极低,他问:“张得水,外面有信了吗?”上京周围的两府四州,费金亦都发出消息,说是长公主谋逆叛国,命令他们速速来京救驾。张得水道:“殿下许以高官厚禄,子孙万代的富贵,那些人怎么会不知道轻重高低。都已经蓄势待发,只能夜行来京,瞒过这些逆贼。”费金亦还是没有松开眉,他知道这个决定有多冒险。张得水便继续谄媚道:“殿下不必焦心。长乐殿那位据说病的厉害,谁都不见,天天窝在寝殿里不出来,又不宣太医,老奴瞧着,像是早死的命相。”费金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