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羁已经盯着案桌上同一本奏章两刻钟了,眸色晦暗,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玉林站在他身边战战兢兢地大气不敢喘一声,最后反而是越憋越难受。
“全都下去。”
唐羁揉了揉眉心,心情烦躁的很,懒得再看身边的人诚惶诚恐的样子,哪怕这是他平时最乐意在别人脸上看到的神情。
玉林领着一众内侍刚退到殿外就看到徒弟带领着一行人走了过来。
放眼一望他就猜出来这一行人就是今天来复命的定远将军他们了,因为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铁血之气与这靡丽的皇宫格格不入。
“看来中间那位就是霍将军了”。玉林心中暗暗赞叹。
“儒将霍宗”扬名大燕,从他身上你很明显地能看到一名杰出将领应该具有的那种冷肃铁血的气质,可偏偏你又能感受到一种扎根于一个人本质的那种如沐春风般的柔和。
玉林从扫洒太监爬到大内总管的位置,早就看透了人情冷暖,知道这世间是个怎样藏污纳垢的地方。但今天他不得不承认原来真有人会让你初见就产生敬慕之情,这样的感情他哪怕在那位深受宫中内侍敬爱的虞太傅身上也从未有过。甚至有时候他就觉着太傅那人完美的虚假,不是个能够令人全心全意信任的人。
万般思绪其实也不过一瞬,霍宗还未走近,玉林就扬起讨喜的笑脸迎了上去。
“将军稍等,杂家这就替您通报。”
“有劳总管了。”霍宗向玉林点头。
快步走进外殿,玉林躬身向唐羁禀报:“陛下,定远将军觐见。”
“宣”
只有唐羁自己知道,这一声到底用了自己多大的勇气。霍哥会怪自己吗?不知道。
朱红色的汁液从笔尖滑落,晕染了手下的奏章,唐羁却浑然未觉。
“参见陛下,臣霍宗前来复命,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没有任何的犹豫,霍宗干净利落地跪了下去,哪怕他跪的人当初只是自己身边一个不起眼的跟班。
世间人各有命,有人富生贵命,如霍宗,身为定国公唯一的嫡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子现在掌管着大燕四分之一的兵马,是人人称颂的常胜将军。也有人贱生贵命,如唐羁,当初谁也不会想到那个被所有人轻贱的、践踏的“杂种”三皇子会是这场皇权斗争最后的胜利者。
这是命数,更是变数。
前朝皇室生活奢靡,爱好美人,有时候任命官员不看政绩而是根据容貌来升降官职。上行下效之下,大元不论男女,涂脂抹粉,簪花戴玉蔚然成风,由于特殊的地理气候全国更是多出肤白貌美、明眸善睐的美人。导致举国上下,简单点来讲,都有些颜控。
先帝当初推翻了糜烂的元皇室统治,以史为鉴,为了巩固统治,抑制国家的这种奢靡的风气,再三发布政令令行禁止,可惜最后收效甚微。
曾经的三皇子唐羁之所以成了宫中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透明人,一来他的母亲只是是蛮夷之地送给大燕皇帝表示臣服的礼物,身份低微。二来嘛,其实那圣祖皇帝事实上也是个颜控,哪怕他发布再多的政令压制这种以貌取人的风气,自己做不到又怎么能让下面的人听话。所谓不躬不亲,庶民不信。王欲民无衣紫者,王请自解紫衣而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唐羁由于身上的蛮夷血统,五官深邃,肤色又不似大燕美人的那般白皙,而是小麦色。更没有大燕人推崇的丹凤眼,而是一双明亮的圆瞳。身姿修长,体格健壮,整个人像个充满爆发力的小豹子。这样的相貌,对于一向喜爱如松如竹君子一般人物的颜控圣祖皇帝来说,可不就是丑嘛。两者结合,唐羁自然也就得不到先帝的关心和爱护,成为皇宫里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原先默默无闻的皇子最后竟成了那个笑到最后,垂拱而治的千金之子,万金之躯。
当霍宗收到暗卫传来关于新皇的事迹时,霍宗就知道要有今天这一跪,理所当然。
唐羁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们七年没见了
霍哥长得更加挺拔了,体格也更加的健壮,一向温柔的瑞风眼充斥着一种寒气,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一点也不似现在京城里的那些公子哥们,为了追求所谓的“君子风度”而节食保持瘦削的身材,甚至还通过吃一种叫“寒食散”的药物维持着苍白的脸色,病恹恹的无端让人生厌。
十八岁的霍哥像激流,充满了肆意挥洒的激情。二十五岁的霍哥却仿佛是深潭微澜,有一种静水流深的平和。但不管是十八岁,还是二十五岁,只要是霍哥,唐羁都愿意将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都交付给他,从此让自己能够为他哭、为他笑、自己的整颗心脏只会因为霍哥而颤动不已。
哪怕他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尽管自己成了大燕朝所谓的最尊贵的人,面对他的霍哥,他依旧怯懦,仍会因为自己的丑陋而感到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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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羁愣神的一瞬间霍宗已经屈膝跪下。
他彻底慌了神,朱笔也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