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他自己种地,养牲口,把多余的送给穷人——那是他最看重的事,他花了
许多的时间和穷人在一起,同他们一起干活,一起谈笑,带他们唱诗,教他们识
字。他也极少露出严厉,尤其是对孩子,他的妻子一直没能给他生孩子,但他对
每个孩子都很好,在范凯琳的记忆里,他曾经许多次笑呵呵地在父亲面前表扬她,
为她那些顽皮的恶行开脱……就像经书里使徒帕劳所说的那样:「我活着就是圣
哲活着」,那时候,年幼的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圣哲在世的时候,一定就是像柯
尔特这个样子的。
石片铺就的街道向前延伸,范凯琳不停地四下张望着。「戛西,」她俯下身
去,拍拍前面的车夫,另一只手指着前头:「西维尔最好的酒铺就在前边往左拐
的巷子里,等事情完了以后一定带你去见识下。」
车夫布满粗短胡渣的瘦削脸颊堆起了褶子,故意夸张地咂巴着嘴:「哈,那
我可真等不及了。」
但等得更久的人是她,十五年,她许多次在梦里回来过,她熟悉这里的每一
条巷子,每一个店面:玛丽安的糖果店在下一个路口往北,苏菲的裁缝铺在前面
一点的右边,老甘达尔住在酒店的阁楼上,每天早上挑着他的剃头摊出门,但他
现在八成不在了……这个念头让她好像突然醒悟过来,是啊,不在了,许多东西
都不在了,那个岁月远方的西维尔仍然还在她的脑海深处,但眼前的这个,已经
不再一样了。
戛西并不是此行唯一的随从,她的队伍有十多人,他们在城外扎营了。她不
想引人注目——隐蔽而低调是猎魔人的行事作风,所以他们绝不会像故事里说的
那样,有着一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装束——当然,她的确有另一套行头,一套更
适合打架的行头,它们现在正躺在屁股底下的大箱子里。许多事情,在野外的营
地里说或是做,比在人多眼杂的市镇里要方便得多。而且,她也不希望在拜访每
位故人的时候,都带着一群容易惹麻烦的随从。
不过也有些东西是这身农妇似的装束掩藏不住的:亮金色的头发,光滑的皮
肤,精致而棱角分明的五官,这一切都和身上的粗陋衣服显得有点格格不入,明
眼人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看出她的贵族血统。所以许多时候,这身装束与其说是
为了隐蔽行踪,倒不如说是一种习惯,一种态度——那也许也是柯尔特教给她的
吧。
马车爬上一段上坡路,圣庙的尖顶就在前方了。
早秋的院子依然翠绿,空气里飘荡着茉莉和丹桂的香味儿,红色或黄色的果
实点缀在枝叶之间,她走过铺着石板的前庭,绕过大殿,轻轻走近那个弯腰锄土
的瘦削身影,她停下脚步,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记忆和判断,然后叫出了那个许
多年没叫过的名字。
「柯尔特先生?」
男人仓促地转过身来,他依然留着半寸长的短发,但发色已经变得斑白,不
算深的皱纹纵横在清瘦的脸上,他朝两位不请自来的访客走过来,凹陷的眼眶里
带着些许迷惑,但突然,他的眼睛睁大了,手里的锄头落在了地上。
「你是……凯莉?」
「哈哈,好多年没人这么叫过我了。」她使劲地微笑着,不想让发酸的鼻子
破坏重逢的喜悦。
「喔!小调皮鬼现在变成淑女啦!」牧师咧开嘴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显得
更深了:「感谢威玛,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你……霍,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
样!」
她扑上去抱住他,把淌出来的眼泪偷偷擦在他的衣服上。过去,她捅了篓子
的时候也经常这么干,躲在柯尔特身后,抓着他的衣角,战战兢兢地偷瞄着怒不
可遏的老爸。那时候,她只够得到他的腰间,但当她次把脸颊贴在他的胸膛
上时,那种温暖和安全的感觉似乎从来未曾改变。
牧师倒是有点尴尬起来,轻拍着她的肩膀:「好啦好啦,好姑娘,走,去屋
里坐着再聊。」
柯尔特的住处是大殿的偏房,两间不大的屋子,油灯把墙壁和天花板熏上了
一层黄黑色,但除此之外,一切都收拾得干净整洁,他们在桌边坐下,柯尔特拎
着水壶把三个陶碗里倒上清水:「说说吧,卡莉,是什么风儿把你吹回来了?」
「我现在是效命教廷的猎魔人。」
柯尔特的脸上写满欣喜,却并没像她预计的一样惊讶:「知道吗?感谢威玛,
我早就料想你会成为圣职者的,我还在祈祷的时